“这个啊，识字的话，村角角上的周夫子，在自己家里开了个简易学堂。我听人家说，村里的好些娃娃都送到那里去了，周夫子教书教得不错，童生都是从他这里送出去的……” 柳翠竹啃着黏玉米，不免有些莫名其妙：“你问这个干嘛，难道你要去读书？” “娘，可不是我，是七宝。” 方青冉放下玉米棒子，拿清水洗了把脸，擦了擦嘴。 “七宝？他真的要去读书啊？”柳翠竹整个玉米塞在嘴里，含含糊糊的问。 她说家里的油灯怎么烧的这么快，大半夜了还总是看见屋子灯亮着，原来是七宝在看书。 可是孩子这么小，她们老方家也没什么文化人，这能行吗？ “嗯，七宝乐意读就让他去吧，我给他买的那两本书，估计他都已经翻烂了。” 听方青冉说完，柳翠竹陷入了沉思。 七宝去读书，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年岁实在是太小了。 若是让他到镇上去，就得牛车来回颠簸，要不然就是一直住在书院内。 十天半月才能回来一趟，这怎么叫人放心？ 周夫子虽然不及镇上书院教得好，但是毕竟是在村子里，七宝上完蒙学就能回家。 天天都有热乎饭吃，他们看着也放心！ “那就要让七宝去吧，娘这里还有些银子，你瞧瞧周夫子乐不乐意。” 想到方青冉以前干过的丑事，柳翠竹深深叹了口气。 估计周夫子一家都对她厌恶至极，说不定还会直接把她给轰出来。 “娘，这苞米我带些去，再拿点鸡蛋，先看看周夫子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换了一身干净体面的衣裳，方青冉挎上一篮子鸡蛋，带上苞米和七宝往周夫子家而去。 周夫子家在村里的边角上，方青冉绕了一圈才找到。 今天正好是休沐的时候，没有学生上课。 “笃笃笃！” 她轻轻敲了敲门，带着七宝稍微后退一步。 七宝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四周，不禁开始期待，和其他同学一起读书的场面。 过了片刻，门被打开了。 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山羊胡男人探出头来。 看到方青冉后，他明显吃了一惊，随即眼神里都充满了警惕：“你来干什么？” “周夫子，这是我家娃娃七宝，听说你这里收童生，我便想着叫他一块来读书。” 周夫子打量了一眼七宝——小娃娃生的唇红齿白，五官端正，格外干净。 “夫子好！” 七宝见他打量自己，连忙落落大方地鞠了个躬。 娃娃看起来，确实是个机灵懂礼数的好娃娃，可这娘…… 看着方青冉，周夫子一下就想到被方青冉支配的恐惧。 前几年，他家大儿子青松因伤回来小住一段时间，一起跟着其他学子读书，没想到却是噩梦的开始。 青松是在京城书院读书之人，回乡时带回来不少珍稀的书籍。 这些书籍，是京城书院所发，他们一家花了重金买的。 据说看了这些书，便能够摸透科举的套路，里面还有诸多历年的真题。 不知方青冉从哪里得知了这事，便一发不可收拾的过来讨要，要他家青松把书借给吴浩然看。 青松不愿给，她便日日来骚扰。 吃饭的时候，干活的时候，甚至洗澡的时候都不放过！ 这丫头片子折磨得青松精神涣散，无心读书，时常上午便困乏到睡着。 如此也就给了这方青冉可乘之机，偷了钥匙去书房拿书，被发现后被暴打一顿也不放手。 甚至装昏死，趁着大家伙发愣便逃跑了！ 青松实在是不堪忍受，只能带伤愤然离开家，到如今一年也就回来三五回。 想起这个，周夫子心中就一阵愤懑。 “前两年，你把我们家青松骚扰的不胜其烦，偷了他的书，害的他到现在都几乎不着家，这些事你都忘了？” 周夫子不提醒还好，一提醒这些记忆就像打开了闸门，涌入方青冉的脑子里。 她偷了书籍，兴致勃勃拿给吴浩然去看，对方却脸色一片冷淡。 那男人不仅心安理的拿了书，还埋怨她弄脏了。 最后她是在刘嬷嬷的呵斥下，拿手绢把书籍擦了个一干二净，才悻悻的走了。 那时候，吴浩然一身白衣，衣袂飘飘，清秀冷淡的眉眼让她着迷。 一句淡淡的谢谢，便让她魂牵梦萦好几天，甜蜜的不行。 夜深的时候，她被打的伤痛才暴露出来。 膝盖上擦上一片，血淋淋的可怕，她都硬抗过来了。 不过就是想想吴浩然能读书，考科举更有把握，她便有无数的劲头。 而青松却因为没了书籍，迫不得已带伤回到书院，又花重金才买下一套。 这些行径，她都替原主感到羞耻！ 可不知为何，这些记忆仿佛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只有触景的时候才会零星浮现。 难道说，原主真的曾经遭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好些事都给忘了？ 七宝见方青冉黯然，小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背安慰，这才和小大人一样对着周夫子。 “夫子，我娘以前做的不好，可是她现在已经改过自新了，你能不能给她一个机会？” “俗话不是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吗？过去的娘亲，和现在的娘亲可不一样。” 小家伙摇头晃脑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让周夫子内心一动。 这娃娃小小年纪就出口成章，实在是很有天赋。 若是失去这样一个学生实在可惜。 可若是答应了，他又怕方青冉…… “夫子放心，我除了前几日回来送送七宝，其他的时候绝对不会踏入你家中半步。”方青冉举起三根手指发誓。 看着她真诚不似做假的模样，周夫子一时间犹豫了。 他到底该不该相信方青冉？ 就在此时，周夫子身后突然冒出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当家的，你还跟这种人磨叽什么？还不赶紧把她赶出去！看她这眼珠滴溜乱转的样子，就知道她心怀鬼胎，她来了咱们家能安生？” 看到周夫子的夫人容氏，方青冉开口道：“伯母，我知道我以前的确过分，但那毕竟是年幼无知，您能否再给我一次机会？更何况，哪怕我令人厌恶，可七宝向来都是个乖孩子，你们可以出去打听打听。” “什么狗屁乖孩子，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就是你生野种，肯定也不是啥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