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猎坐在树根上,圆性则搬来一块石头坐在他跟前,将邢猎右腿搁在自己大腿上,卷高了裤管,检查那膝盖关节有没有再次浮肿起来。
圆性用衣袖把邢猎的腿抹干,再从随身布袋里掏出少林寺的伤药,涂搽在邢猎膝盖两侧的患处。
圆性于少林寺所学的跌打医术虽只皮毛,功效也已远胜过民间寻常的大夫,可惜还是一直未能治好邢猎手腿的腱伤。
“我刚在外面找了新药回来。”圆性一边按摩邢猎的伤患一边说“明天弄好了就试试看。”
邢猎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看着河对岸正在下山的夕阳。
“你知道最可恶的是什么吗?”他忽然问。
圆性不明白他所指,只有摇头。
“最可恶的就是我明明已经领悟到这么厉害的刀招,可是却……”邢猎仍然瞧着金黄的残阳,无法再说下去。
圆性很明白邢猎想说什么他赌上性命在极凶险中得到这“浪花斩铁势”,找到了令武功更上一层楼的门道也就是如练飞虹所说,把平生所学的繁多武艺融会贯通为一然而身体偏偏却不争气。就像有一道你已经敲了很久的大门终于打开来,双腿却再无法跨进去。对一个追求顶峰技艺的武者而言,这比起从来没有看见过希望还要令人沮丧。
今次截击钱清之行,练飞虹和圆性也曾叫邢猎一起去,怕他长留在这乡村里养伤,心情只会越来越郁闷,不如出去走走散心,但邢猎全无兴致地一口回绝。
他本来是“破门六剑”里最强的主将,现在却成了最不能打的一人,那落差更令他不想去看同伴战斗。
圆性一向拙于言词,此时更不懂说什么振奋的说话,只是默默地替他按摩。
少林弟子号称八百,寺内武僧众多,锻炼技艺时自然常有受伤。像邢猎这种严重的关节伤害,圆性在少林寺见过不少,结果有好几位师兄因此只能放弃习武,从此专注读经修禅。圆性一想及此,就更说不出什么“你一定会好过来”之类的安慰话了。
两个男儿就此默然对坐。
圆性接着又去治理邢猎的左肘。邢猎远眺已更斜的美丽夕阳,加上刚才练过那绝招两趟,胸中的闷气散发不少,情绪安定了下来,笑容终于真正恢复自然。
“我……刚才真没用……”邢猎叹了口气,搔搔头发说“竟然向阿兰发脾气了。”
圆性浓眉竖起。邢猎也会发脾气,他倒是从没想过,很好奇是什么原因。
邢猎复述川岛铃兰说那番话,然后说“我知道她只是想为我解困,是为了我好。可是我真的恼她这样说。她应该很清楚,我是就算死也不会改变志向的。”
他看着反射金黄粼光的河水,眼睛里有一种平日难见的温煦神色。
“她是天下无双的女刀客川岛铃兰啊。也应该是天下间最了解我邢猎的女人。”
圆性听了,抓抓乱草般的头发,耸一耸宽厚的肩头“我是个和尚,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邢猎听了嗤一声笑出来。圆性也忍着笑,替他把固定肘部的布带重新包扎好。
“谢了。”邢猎站起身来,捏一捏身上仍湿的衣衫“也多谢你听我这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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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废话。”
他正往村子的方向走回去时,圆性在后头一边收拾药物,一边叫住他。
“喂。”圆性低着头仍在执拾东西“刚才的话,跟我说没用。跟她说吧。”
邢猎没有回头看他,只是扬一扬手,又微拐着脚步继续走向村落。
荒废残破的山神庙里,不时就有“吱吱呀呀”的怪声从黑暗角落传来。火光映掩着坛上那崩缺的泥像,看起来完全不像能安慰人心的神祇,反倒阴森得有如地狱爬出来的鬼差。
每次怪声传来,佟晶的身体就无法控制地颤动一下,身体尽量坐近庙中央生起那火堆。虽然明明知道。那是庙宇日久失修的木头吸收了春雨和湿雾后发出的自然声响,但心里还是无法压抑害怕。
闫胜正在另一头,拾起地上的废木搭一个支架,把蓑衣晾到上面去。
离开临江城之后,二人策骑回去林湮村,途中佟晶越骑越快,又多贪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