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王守仁不慌不忙地安抚县民,一面已在暗中观察人群。他留意到县民里年青力壮的只占少数,许多人衣衫颇为褴褛,已隐隐知道不妥。
六个门生声嘶力竭地呼叫了许久,才令人群冷静下来。
“我听说今天县城里死了许多人。带我去看看吧。”王守仁不徐不疾地说。
众人连声答应,也就簇拥着王大人往城门走去。
“不行!”这时一声猛呼,只见邢猎仍高坐在马鞍上,挥动闪闪寒光的倭刀,县民见了他这威势,一时都吓得呆住。
王守仁的门生也都吃一惊,以为这个穿着蛮夷之服、容貌姿态凶狠野性的怪人果然要发难了,一一握着剑柄。
其中年纪最大那个门生朱衡怒叱“先生要入城,你这山野村夫竟敢阻挠?”说时腰间剑已拔出寸许。
“笨蛋!”另一边的练飞虹将马儿催得踢起一双前蹄,唬得众人后退。他接着怒笑“我们是要阻止更多人送命呀!”
邢猎将倭刀回鞘,冷静地说“刚才交战之地,此际剧毒满布。想要命的,就别随便走近。”
众人这才恍然。
王守仁拱拳说“邢侠士,我看阁下江湖经验丰富,必有处置之法。有劳。”
邢猎下了马来,朝王守仁点个头“先生不要客气。”
邢猎就连对着宁王的亲信也一样倨傲狂妄,可这位王大人,却令他不由自主礼貌起来,他自己也不知是何原因。
邢猎这就率着闫胜等四人,牵着马儿入城。王守仁与群众在后跟随。
进了大街,王守仁看见沿途两旁许多丢空破败的店铺和屋子,不禁叹息摇头。
唉,才走了一年许,又变成这个模样……真个是人去政息……
到了先前激战那小广场,只见旗杆底下横七竖八堆着数十具尸体,触目惊心。
之前被练飞虹所伤那个生还的黑莲术王弟子,中了一记铁拳,仍然昏卧在地上。练飞虹上前察看他,确定他身上衣衫未沾毒粉,就将这俘虏拉出来,吩咐县民将之缚起,又为他小腿拔出飞刀止血。
邢猎看了好一会儿,向王守仁说“这干人大都是死在毒性极烈的药粉之下,现在那边四周,不管尸体和地面也都散着毒,皮肤稍沾上,随时性命不保。”
“那得如何处置?”王守仁看着堆叠的死尸,眼中泛出悲悯之色。
“先着人尽量多打水来,冲洒到死尸和地上去,以防毒粉飘散,并且把毒性冲淡。”邢猎说“洗得差不多了,就赶快将死尸用厚布包裹,运出城去下葬,墓穴挖得越深越好。”
邢猎瞧瞧那广场四周,叹息着又说“即使如此,毒药还是会吸进土里,恐怕再过一年半载都未必完全化去。得把这地方围起来,严禁人畜接近。”
王守仁这就吩咐县民去照办,更叮嘱他们要用粗布包裹双手及口鼻,以策安全。
这时邢猎绕过那广场有毒之地,回到先前激战过的饭馆,取回遗在内里的兵器。一个黑莲术王弟子的尸身躺在饭桌上,邢猎从死者身上拔出鸳鸯钺镖刀,用那尸体穿着的五色衣袍抹拭血渍。
王守仁在门生和几个县民陪同下跟随进来。他看见那些打扮奇怪的尸体,不禁摇摇头“杀敌逃生,竟要用上这样毒辣的手段,而且遗祸如此之巨,这些人显然并非一般山贼马匪。到底是什么人呢?”
“我也想知道。”邢猎耸了耸肩“我们不过比你早到一、两个时辰而已,什么都不清楚,已经跟他们打起来了。我只知道他们自称是巫丹派,什么黑莲术王座下弟子。”
“黑莲术王”四字一出口,旁边几名县民都身子僵直,惶恐地瞪着
(本章未完,请翻页)
眼睛。
王守仁和邢猎都留意到这表情变化,县民对这黑莲术王似乎怀有极强烈的恐惧,知道事不寻常。尤其是邢猎,想起早前从城里各处冒出来那群有如活死尸的疯人,就更觉事情非常诡异。
“你们在干什么?”这时外头有人大声呼喝“何以这许多人走出来聚集?造反吗?”
只见远远一个胖子排开人群出现,身边前后带着十来个保甲与刀笔吏,不耐烦地叱喝着,县民都低头避开。
这胖子正是庐陵当任县令徐洪德,此刻虽然未穿官服,众人只听那大嗓子就认得。
徐洪德左右瞧着县民,不住斥骂“这般多人无故聚起来生事,知否本官可治你们一条聚众作乱之罪?……”他说着走到最前头,赫见广场上的大堆死尸,一时说不出话来。
站在旁边的佟晶不屑冷笑一声“呸,什么官,之前贼人入城,却不见你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