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皎月隐于乌云之后，天地间彷如人间地狱，没有一点灯火。 宵禁之后，空荡的街头上，除了魏征一行人，再无他人。 王玄策打着冷颤，抱着一捆湿淋淋的绳子傻笑。 “你不会水你跳下去干什么？” 被几人抬着的杨凡没好气的说道。 “管好你自己，你不也是硬撑的？” 王玄策翻了个白眼，哆哆嗦嗦的将绳子递给魏征：“打捞用的绳子是特制的，这些水猴子最近都说没有买过，我们只要问到谁买的这些绳子，就知道尸首去哪儿了。” 魏征从鼻腔中发出闷闷的一声‘嗯’，算作是对王玄策的赞赏。 咚咚咚。 洛阳城的匠人家门被挨个敲响。 伴着一阵阵的询问，眼看就到了后半夜，依然没有半点儿结果。 杨凡此时也是抱着碗汤药，一边走一边喝，事关他的性命，他也不敢在这紧要关头回去歇着，只能强打着精神。 “这是最后一家……我怎么好像来过。” 来到最后一位匠人的门外，杨凡眉头紧锁：“对了，这就是帮我做手摇风扇的那名匠人。”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门内传来沉闷的应答声。 吱呀。 木门打开。 匠人周旭瞧见一众兵马的瞬间，登时腿肚子一软，跪拜在地：“大人光临，小人有失远迎，望请见谅。” “是我。” 杨凡笑嘻嘻的将碗递给一旁的一名衙役，上前扶起匠人周旭，“还记得我吗？杨凡。” “杨公子？这我怎么记不得，来来来，快进来。” 他说着，又面带疑惑的指了指一行官兵。 “有些事情要问，你知道什么答什么就好，最近有没有人在你这儿买水猴子打捞东西用的绳索？” “有啊，买了不少。” 周旭见众人没有进门的意思，凑到杨凡耳边小声说道：“是崔家的崔公子买的，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不要多问，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别人，把你的账簿给我。” 周旭连连点头，折返回去，在一阵夫妻间的吵闹声中，他将账簿递给杨凡。 “令正性情当真火辣。” 杨凡接过账簿并未打开，而是笑问道：“我刚刚听她说什么，崔家公子给了很多钱，怎么回事？” “这……嘿嘿，就是让我保密，不过我对杨公子自然是没的说，要不是杨公子弄出来卫生纸，还这么便宜，咱么拿这些小老百姓怎么能过得更好，所以杨公子做的事一定是大事，既然来问我，那肯定是很重要，其他的保密什么的，就不用想了。” 周旭为人憨厚朴实，一番话说得零零碎碎，杨凡也是理了半晌才听懂。 夜幕中，一行人有了线索，自然是直奔崔家而去。 崔家宅邸之外，官兵层层围住。 魏征锐利的目光盯着朱漆大门。 正欲上前敲门，门内忽然传来一声惨叫，紧跟着，朱漆大门打开。 “畜生，竟然敢如此嚣张，打着崔家的旗号在外面胡作非为。” 接着，鼻青脸肿的崔一出现，他早已被打的没了人样，而在他身后怒骂的，正是崔元锦。 “还敢诬陷杨大人，若不是我查出来账目的不对，真……” 崔元锦又骂了两句，后知后觉的看向魏征等人，又将目光停留在杨凡身上，忽的笑起来，上前见礼，“大人，多有得罪，小人也是刚刚查清楚此事缘由，还请大人恕罪，恕罪啊！” 说罢，一直以崔家家主自居，傲慢的崔元锦竟然直接跪在地上，磕头道歉。 “崔家主果然是聪明，刚查出来与你们崔家有关，你们就找出来了幕后主使。” 杨凡望着地上只剩出气，没有进气的崔一，冷笑一声。 魏征在一旁没有作声。 “大人，此事出在崔家，请给小人一个赎罪的机会，小人一定让大人满意。” “不必，诬蔑朝廷命官，理应连坐。” 杨凡眯起长眸，只觉得胸堵了一块巨石，呼吸也变得不顺畅。 “小人明白，罪应如此，大人刚刚上任，自然是不能放过小人。” 崔元锦长叹一声，看似十分无奈的，实则想要以此来牵制杨凡。 新官上任三把火，杨凡一旦真的让他们连坐，自然会落得一个不好的名声。 只不过……杨凡最不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名声不好。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本官心狠了，来人！” “等等。” 就在这时，魏征打断杨凡的话，接着，他清了清嗓音，“将崔一打入大理寺狱，至于崔家，罚银三百万，耽搁抄纸坊的政事……往后再下断绝。” 此话一出，崔元锦嘴角微微上扬。 三百万对崔家来说算得了什么？ 他面露惶恐，连连叩头谢罪。 一旁的王玄策与杨凡两人则是面露错愕。 魏征不是公正无比吗？难道他看不出来这是替罪羊？ 半个时辰之后，魏征跟着杨凡一同回到杨家。 因为案件有很多的地方不明白，他需要细细询问，住在杨家比较方便，更何况杨凡现在还带着伤。 “记住了，此事还没有完结，放了崔家，只是给了你更好的机会。” 回到杨家，魏征只是甩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便让杨家的小丫鬟带他去歇息。 杨凡一头雾水的回到自己的居室。 居室内，叶芸娘与妙仪早早地就在这里等候。 “沁儿身子受不了，早早地就去睡了。” 叶芸娘见到杨凡回来，强忍着泪水上前为他宽衣。 妙仪鼓着嘴，眨巴好几次眼睛还是没忍住，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暂时没事了，果然啊，为太子办事不好办，这世上就是这样，有了大的靠山，也就有了大的风险。” 杨凡宠溺的将妙仪搂入怀中，拍着她的后背哄她，又将叶芸娘拉到身旁坐下，讲起今天的事情的种种。 正说着，他忽然心中一紧，猛地站起身子。 “怎么了？” 刚睡着的妙仪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 “完了，崔家完了！” 杨凡这才明白魏征没有追责的原因，忙拿起衣裳，随口叮嘱了叶芸娘与妙仪两句，闯出门去。 “王玄策，王野！跟我来。” 一声大叫，门外应了两声，三人一齐敢往崔家。 与此同时，隔壁院中的魏征听到杨凡的声音，颇为欣慰的点点头，“明白的还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