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皇宫。 太极殿。 “荒唐，该杀！” 李二龙颜大怒，挥袖将手中案牍之上奏折器具一齐摔落在地，“辅机何在！” 殿中央的小太监跪行半步，口尊：“陛下，长孙大人还在回宫的路上。” “派人去接。” “另传秘书省令魏征进殿。” 小太监领命离去，发软的双腿使得身子走路不稳，踉踉跄跄。 待到殿内空无一人，李二龙眉倒竖，从袖中摸出一块玉佩，放在手心里把玩。 若是杨凡在场，定能一眼认出这是与李沁手中的玉佩一模一样的。 “白虹贯日……莫非真是这小子？” 三天之前，太史局李淳风上书，天生异象，白虹贯日，唐运有大变。 至于是好是坏，还需再观天象。 对此，他勒令太史局此事不得外泄。 “聂政刺之刺韩傀也，有何可惧？若他真乃异象，那朕倒想试上一试。” 他本身就是从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过的，区区一个刺客前兆，自然看不上眼。 他在意的是杨凡到底是不是天象中所说的异变。 “有勇无谋便是莽夫，有勇有谋，便可加以磨炼。” 李二将玉佩藏于袖中，忽然面色大变，拍案怒斥：“人呢？给朕出来！” 余音未落，一小黄门跌跌撞撞来到门前，跪行几步叩头候旨。 “传令，杀杨凡！” 一声令下，小太监慌忙起身，尚未转身，一只大手又将其按回地上。 小太监偷眼观瞧，眼前中年男子身长六尺，面如恶鬼，干瘦如柴，双手过膝，干瘦却有无穷力道。 正是当朝从三品秘书监魏征。 有参预大政之权！ “不可杀！” 魏征声如洪钟，浑厚高亢，全然不似干瘦身材能发出来的声音，他往前一步，恭敬行礼，“陛下，此人不能杀！” “为何不能杀！” 李二目眦欲裂，恶狠狠的问道。 “公主殿下私自出宫，本就有过，陛下泄愤于百姓，更……” “朕让你来是参议大事，不是让你与朕做对！” “这同样也是大事！陛下三思。” 两人你来我往好几句，李二气的是咬牙切齿，不住地拍打面前案牍。 “去传旨！” 李二气在心头，指着小太监怒吼一声。 小太监刚要起身又被魏征给按了回去，“陛下三思，此人不能杀！” “去！” “不许去。” 接连重复很多遍，魏征总算是没让李二失望，成功的‘劝’住了他。 事成之后，魏征前脚走出太极殿，后脚又回去了。 “陛下今日诏微臣入殿，所谓何事？” 李二怔了怔，没想到这老小子竟然又转头回来了，便龙眉倒竖，斥责道：“朕还有什么心思？回去吧。” “陛下心系江山社稷，自然不能怠慢，陛下，微臣在此等候便是。” …… 杨凡手拿一根竹棍，敲打着面前的书案，眉头紧皱。 “不会是真的喜欢上嫂嫂了吧。” “这可怎么办？” 心绪飘零之时，妙仪迈着小碎步跑进书房。 “少爷，沈大人突然送来了不少礼品，全都是龙涎香，青玉案之类的熏香瓷器，贵重的很啊！” 妙仪满眼欣喜，手里紧攥着礼单，两眼放光。 经过前两天的一些小插曲，小妮子紧闭的心门也算是打开了，恢复了以往的活跃。 “不要，全送回去。” 杨凡悍然拒绝，“今天照个面就送来这么多礼品，这要是收了，日后指不定出什么乱子！” “啊？还有好多的点心。” 妙仪可怜巴巴的看着手中的礼单，悄悄地瞥了眼满面怒容的少爷，长吁短叹。 “不用还给我，这都是小玩意儿。”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清凉的声音。 来者正是沈从一。 此时他换上了一身干练的窄袖胡服，腰系白玉，手持檀木扇，纶巾都是上好的丝绸编制，骚包的厉害。 “你，你疯了？” 杨凡眉头一挑，愕然问道：“师哥，你别是中邪了。” “哪儿的话，师弟啊，我这不是来找你谈谈心嘛。” 沈从一一脸媚笑，十分油腻的凑到杨凡身旁，指着桌上的一本常见的古书，面带惊讶，“这本书你也在看啊，我也在读……” “你要是打我嫂嫂主意，别想了！” 杨凡直接了当的打断他的话。 话音传出，沈从一好像凉水浇头，怀里抱着冰，半晌没有缓过神。 “师弟，我对你如何？” “别想。” “师弟，你是不知道，我跟老丈已经说过……” 一听这话，杨凡拍案而起，指着沈从一的鼻子破口大骂。 换做以往，他这么做换来的铁定是沈从一的一顿毒打，可是近日，沈从一非但没有任何愤怒的神情，反而连连点头称好，“骂得好，骂得好，好师弟，你先听我细说。” …… 一番简短的对话，杨凡微笑着指示王野将自己的师哥请出了家门。 殊不知两人的对话，全部被手端清茶的汤怀素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汤怀素看着沈从一被杨凡赶出去，眼神黯淡，端着茶盘的手缓缓用力，“原来郎君早已娶妻。” “嫂嫂？您在这里干什么？” 突然，叶芸娘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 她慌忙将茶盘递给叶芸娘，双手捂着脸转身逃似的离去。 月至中天。 叶芸娘听闻杨凡讲述事情经过后，不由得眉头紧皱，“沈大人还想纳妾不成？” “不清楚，说起来，我还从未见到过师哥的夫人。” 杨凡眉头紧皱，随即又摇摇头，“不用想，反正我是不会同意的。” 悠悠长夜，一片静谧。 汤怀素的房间内却传出去阵阵琴音，伴着的还有她清脆的吟唱声。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远处，于家宅邸。 沈从一面沉似水，怀抱一坛烈酒，嘴里轻声呢喃着一些听不清楚的话。 院中回廊，于夫子双手后负，看着院中忧愁的沈从一，许久后，长叹一口气。 一名小丫鬟正要送过去一块毯子，防止姑爷受了风寒。 于夫子将其拦下，叹道：“由他去吧，明日早些熬好驱寒汤。” “月娥，我这次是真的动了心，黄泉之下，不要怪我。” 沈从一望月长叹，藏在袖中的手里攥着一支短笛。 这是他发妻赠予他的，这么多年，短笛他还是不会吹，可笛上的花纹早已被他磨蹭的掉了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