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妇人将所有的血迹清理干净，妇人默默地退出房间，期间并未多说一句话，只是离开时小心翼翼的看向郑方，“记得喝药，凉了就不好了。” “我知道了。”郑方点点头，眼中尽是温柔。 这老小子疯了？ 杨凡看看门口，又看看郑方，这一刻估计玉皇大帝亲临凡间他才能止住惊讶的神情。 “很惊讶吗？” 郑方挣扎着要站起身子，发现杨凡与王野并未上前帮忙，只好自己撑着床边，缓缓地站起身子，一步一顿，仿佛忍着巨大的疼痛，等到了桌边，他这才如释重负的坐下来，端起茶杯倒了杯水，苦笑道：“我不能喝茶了，清水而已，不要介意。” 杨凡没有应声，坐到他对面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那是我夫人，你走了没几天，我的原配过世了，家里的产业也一蹶不振，没办法，我就想着能冲冲喜，娶了她，别看她是个山野农妇，诗词茶赋什么都不会，吟诗作对更是想都别想，但她是个好夫人，照顾我照顾的很好。” 郑方仿佛是在炫耀着她，说起夫人，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幸福。 “你知道吗？她当时在我家门外晕倒的时候，我连她名字都不知道，第二天就娶了她，结果没几天我就病倒了，所谓树倒猢狲散，那些不成器的东西都走了，我以为她也会走，没想到，她什么都不管，就是四处求医，又不认识字，总是被人骗。” “我记得有一次给我买回来了二两马钱子，把我气的够呛，她还说街边的老大妈说一钱什么病都没了，确实是，别说病没了，人也没了。” “我老了，以前做的错事太多了，所以才会有报应，这就应该是现世报。” 郑方说着说着仿佛陷入了一种怪异的境地，过往的一切他都能准确无误的说出来，并且时不时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杨凡，可杨凡却感觉不到任何的反感。 说到兴起时，他还会拍着桌子大笑，下一刻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他终于说完了与夫人郑有成的所有事情。 “郑有成，这个名字挺好。” 杨凡挤出笑意，点了点头。 “当然好了，我以为她来了，家里的事业就成了，没想到，事业没成，我也没成，哈哈哈哈。” 郑方笑了很久，停下笑声后，他挥挥手，冲着杨凡说道：“以前的事情，全是我不对，汤怀素……你也帮我道个歉吧，送给你的十亩良田是我全部的家业了，你留着吧，杨庄留不下你的，走吧。” “保重。” 杨凡站起身子，转身离去，没有回头看一眼郑方。 直至走出郑家大门，王野终于忍不住抬手擦了擦眼眶。 “你是个老江湖，还会因为这些事情哭？” 杨凡淡淡的问道。 王野摇摇头，解释道：“不是哭他，只是哭那个夫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 “走吧，回家去吧。” 随着杨凡的一声令下，两人离去，殊不知在大门后，郑方拄着拐杖，在郑有成的搀扶下探头看向门外，等到杨凡离去，他笑了起来。 “老爷，您笑什么？” 郑有成皱了皱眉头，问完话又觉得不该问，低下头不敢跟郑方对视。 郑方抬手挑起她的下巴，笑道：“没什么，只是看他过得挺好的，我也放心了，他可是老爷我的心头病，当年买凶杀他我可是做了不少次。” “老爷……” “是不是害怕？” “不怕。” 郑有成果断的摇摇头，郑方抿嘴笑起来，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大宅院，苦涩的笑了起来，抬起手摸了摸浑浊的老眼，嘟囔道：“明天我们就把宅子卖了，带上老秦他们几个跟了我几十年的人，我们出去见见世面，不是说南方的天气挺好吗？我们多去看一看。” “好。” 郑有成笑着答应，转过头来，豆大的泪珠便往下滑落。 她记得，前些日子来看病的郎中说了，老爷活不过一月。 …… 马车在路上缓缓前行，迎着寒风，吹得人心中发凉。 王野忽然撩起帷裳，问道：“少爷，郑方病了，应该高兴吗？” “也许应该高兴。” 杨凡眯眼靠在马车上，颠簸的马车放慢速度后平稳很多，并不会颠的脑袋疼。 “要不，我们还是送点药过去吧。” “他不会要的，他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只需要求我一下，他就能接触到他从来接触不到的御医，我是太子左庶子的师弟，不是普通当官的师弟。” 王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杨凡叹了口气，喃喃道：“他送我十亩良田的时候，也许想的就是要求我吧，可是我去了之后，他没有这么做，别说是他，就算是我，日后让我求我以前的仇人，我也一样张不开嘴，我也不希望对方会救我，救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想到第一次见面时自己拿的唐横刀，哑然失笑：“晚上你把那把唐横刀给他，顺便写一份拜帖，交给他，让他去找安思，安思会帮他的，但是会让他受一些苦头。” “为什么给他刀？” “就是不计前嫌呗，我又不是什么天大的圣人，没事儿折腾这些干什么？我非圣贤！还是记仇滴~” 杨凡咧嘴笑了笑，笑容看起来十分的生涩，很像是挤出来的笑意。 王野闻声只好抡动鞭子，加快了马儿的速度，没跑多远，王野突然大喝一声，勒住缰绳，随即撩开帷裳，一只大脚迎面踢过来，他刚躲开便听到杨凡的怒吼声：“你有毛病？突然停车干什么！撞到我脑袋了。” 杨凡握住额头，现在可好，额头一个包，下巴上一个牙印。 王野则是委屈巴巴的看着杨凡，解释道：“少爷，我没有，我就是刚刚看到一伙儿人驾马车好快的跑出城去了。” “哪又怎么了？” “马车上是睡着了的燕如玉，看那几个人不像个好人。” “追！” 听到这话，杨凡毫不犹豫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