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天，街头上来往的人还很多，几辆马车停在四门学门口。 杜薛大人带着几名夫子，正站在门口迎接。 见到马车上下来一人，杜薛打躬作揖道：“崔家主。” 中年男子微微颔首以示回应，迈步走进四门学。 此人便是崔颢之父，崔元锦，并无官职，但门内才子盛出，家产万贯，又捐出不少，就连四门学的一些房屋都是他捐的，所以杜薛见到他也要礼让三分。 杜薛见他并不回应，干笑一声跟着进入。 “四门学内可有一人名叫杨凡？” “有的。” “此次前来便是要见他一见。” 崔元锦面无表情，在杜薛的带领下走向杨凡的房间。 “不知崔家主因何要见一名学子？” 杜薛走了没几步，刻意放慢脚步，笑着问道。 对方的来意是好是坏他还不清楚，贸然带去见杨凡，实属下下策。 若是不怀好意，那就直接带到一个空房间，说杨凡不在就算了。 崔元锦似乎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稍稍皱眉，平静道：“杜大人不必心惊，在下今日前来只为见上一见，城内最近新起的兽炭生意，与他有关，在下找到杨家，却听萧夫人说由他做决绝，自然追到此处。” 听闻只是生意上的事情，杜薛这才放下心来，脚步加快了些。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门内却无人应答，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 杜薛心头一惊，暗道：这小子该不会也是个酒葫芦吧。 “杜大人，此子……” 崔元锦微微皱眉，眼底闪过不屑。 “踹门。” 杜薛几次敲门见无人应答，只好招呼着身后的一名壮硕些的护院上前踹门。 闻声赶来的王野正欲阻止，瞧见杜薛身旁的人气宇轩昂，来头不小，也不敢随便打断，只能跟到身后，喊道：“我来。” 说着话，他将刀插入门缝，往上一挑，把门打开。 浓烈且刺鼻的酒香袭面而来，莫说是杜薛，就连平时喜好酒水的王野都皱起眉头。 房间内，两坛酒散落在地上，床上的杨凡打着呼噜，在他身下的妙仪则是小脸涨红，紧闭双目假装熟睡。 杜薛站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指着杨凡骂道：“这……成何体统，杨凡，你给我起来！” 王野见状连忙上前两步，抢在杜薛前将杨凡猛地抱起来。 “他就是杨凡？” 崔元锦眉头紧皱，望着杨凡上下打量好几次，难以想象。 “少爷，快醒醒啊。”王野见杜薛的双眼都快瞪出血来，连忙小声呼唤。 几番叫喊无果，他只能寄希望于妙仪身上，拖着杨凡凑到床边，未等他张口，妙仪抿着小嘴，悄声提醒：“膻中、合谷。” 闻声，王野连忙点在两处穴位上，他精通外功，对人体的穴位了解但不精通，不比妙仪。 咚咚两声闷响，杨凡猛地睁开双眼，‘嗝~’打了个极响的酒嗝儿。 眼望着眼前发生的荒唐事，崔元锦就算有再大的兴致，此时也烟消云散，摆手嗤笑道：“看来今日是我来错了地方。” “站着。” 他刚要转身，杨凡突然一声历喝。 紧跟着，杨凡一把推开王野，晃晃悠悠的走向他，皱眉道：“你找我干什么？” “呵，杨公子现在还能谈的了生意？” 崔元锦满眼不屑，他最看不惯的便是这些整日酩酊大醉的学子，学业不成，只会沉迷酒色。 一念至此，他还歪头看了眼床上假装熟睡的妙仪。 “谈生意？” 杨凡切了一声，上前一步一把搭在崔元锦的肩头，咧嘴笑道：“我比你强太多了。” “快把他拉开。” 杜薛见状已然绝望，招呼着王野上千拉扯杨凡。 崔元锦抬手示意不用，冷冰冰的说道：“在下崔元锦。” “在下文抄公！” 杨凡双眼迷蒙，乐呵呵的说着。 “文抄公？那杨公子的文采相比很好了？” “崔家主，杨凡已然大醉，请恕他无礼……” 杜薛上前想要解释，可崔元锦并不吃这一套，冷笑道：“不必，今日我倒要看看杨公子有多大的能耐，做出来诗，在下愿以以十金相购，做不出来，莫说在下自此往后囊中羞涩，无缘捐助四门学。” 此话一出，杜薛心如死灰。 杨凡清醒的时候他倒是还有三分信心，可现在的杨凡已经是这副模样，怎么可能做出好的诗？ 崔元锦是何方人物？ 走南闯北几十载，见过的人才比四门学教出来都多，有几人的诗能入他耳的？ “嗝……十金？你骗人吧。” 倒是杨凡，借着酒劲儿凑到崔元锦眼前，满眼不信。 望着眼前的杨凡，崔元锦一字一句的说道：“崔某言出必随。” “你要听啥？” 杨凡歪着身子靠在王野怀中。 “今日大雪连绵，那就说雪吧。”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崔元锦话音刚落，杨凡脱口而出一句。 一时间，房间内的几人同时愣住。 好诗。 大雪纷飞，万树齐开的场景顿时跃然于几人眼前。 杜薛满眼震惊，喃喃道：“杨凡这小子……难道。” “继续。” 崔元锦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开，冷声追问。 杨凡愣在原地，看着床上的妙仪，目光呆滞，迟疑许久，嘟囔道：“我，我忘了。” “真是抄的？”崔元锦冷笑一声，既然都说是忘了，那不就是抄的了。 “额，我抄的几百年后的人的。” “你！” 杨凡老老实实的说出实话，崔元锦的面色一变。 抄几百年后的人？ 那不就是你现在做的！ “作，继续做诗，这四句老夫买了，再做，我倒要看看你能抄多少年后的人！” 崔元锦见他醉醺醺的模样，心中更是恼火，从怀中掏出一张凭贴狠狠地拍在桌上。 如此少年，如此放纵，如此嚣张，竟然如此无视自己。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说罢，杨凡也不知道是酒劲儿上头还是太困，竟然一头栽倒在地上。 只是这首词一出，房间内外的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尤其是崔元锦，他一对老眼眨巴好几次，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我与少年争何意气？是该回家看看了。” 原来他是因为想家了才如此……饮酒，唉，何苦。 杜薛不忍的看着杨凡，上前一步扶起他，将他扶起来，突然心疼起眼前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