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了，阿福和阿栋跟她说过，每年去柯家收银子的时候，都不曾见过他，可是怎的这么巧，她第一次上京城，第一次上聚福楼，就碰上了他？ 五年了，她以为自己的心早已变得平静如水，为何她却依然会手足无措，甚至是落慌而逃？ 啊！她真是个白痴！ 她恼羞的又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包子，包子，热腾腾刚出笼的包子！包子，包子，热腾腾刚出笼的包子！”对面包子铺小贩大声吆喝着，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定睛看向包子铺，肚子又是一声咕咕叫。 本该坐在聚福楼品尝地道的京城美食，这会却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大街上。 眼下再去寻什么酒楼，怕是她早已经饿扁了，索性买了两个包子充饥得了。 “老板，来两个肉包子。”她摸向怀里，钱袋里的碎银刚才因为紧张全丢在了桌上，连个铜板儿也没留下，眼下只剩下整锭的银子，她只好掏出一锭银子。 老板看着那白花花的整锭银子，有些尴尬地道：“公子，咱这可是小本生意……” 她低头继续又摸，摸了许久，依然没摸着一枚铜钱。她晃着手中的银锭，冲着老板尴尬地又笑了笑，道：“要不，我给你用牙咬一个角吧……” 老板难以置信的瞪着眼看她，这年轻人长得倒是挺像模像样的，没想到脑子有病啊，这有病得治啊！ 老板干笑两声：“呵呵，我不介意你用整锭银子买我两个肉包子。” 卧槽！这老板怕是晨时忘了漱口，口气真大，居然比她还敢开口！ “呵，怕是我的银两是大风刮来的。”婠婠拒绝，连忙将银子收进怀里。 这时，身侧一只手握着一些碎银伸过来，“我替她付。这些够了么？” 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属于男人特有的漂亮的手。 “够了，够了，二十个包子都够了。”包子铺老板激动地接过。 婠婠转眸看向身旁替她付钱的人，刹那间，她的身体就像是被钉住一般，他居然真的追出来了！ “全给您打包上。”包子铺老板包了两大包包子递给婠婠。 柯贤碧从中拿了两个包好给她，其余全数替她拿着，生怕她不好捧着吃，“赶紧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婠婠从未想过以这样的方式重逢，也许她压根就没有想过，会有一天还能再见到这个曾经爱过，恨过，又抽打过的男人。 五年的时间，说不长也不长，说不短也不短。岁月似乎没有在柯贤碧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唯一变化的是他不再依赖她做的拐杖，也不需要轮椅，而是像正常人一样立在她的面前。这也是第一次，她才知道，原来他长得这般高。她算是女孩子中个子比较高挑的了，但也只是刚及他的下颌而已。 柯贤碧凝眸直视她，“你还是像以前一样。” 婠婠眉头微挑，以前怎样？ 柯贤碧自是读懂她的表情，“一样喜欢吃肉。” 说完柯贤碧也沉默了。原本以为五年的时间足以淡化一切，可是偏偏他却记得她大口大口吃肉的样子，仿佛就在昨日。 此生，婠婠最喜欢吃的就是肉了，吃包子就是要吃肉的，油油香香的味道，充斥整个口腔，配上咬劲十足的面皮，人间美味。他居然还能记得她喜欢吃肉？可天生寨有谁不知道她司徒婠婠喜欢吃肉？但凡见过她吃肉的样子都觉得那是秃鹫抢食。所以会记得她喜欢吃肉，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回旋，周遭街市热闹的景象完全被隔离在外，唯有树枝上的知了叫声成了沉默中的唯一背景声音。 蓦地，一阵“咕噜噜”的叫声打破这份沉默。婠婠的脸颊不由地一热，迅速泛起红潮。 “你先吃包子吧。”柯贤碧的声音柔浅如风，与记忆里的冷漠有些差别。 手中的两个包子就像是烫手山芋似的，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若是换成两个鸡蛋，铁定瞬间粉身碎骨。踌躇间，她的肚子忽地又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不过是两个包子钱而已，有必要这么纠结么？如果你想一直这样站下去，饿着肚子，我无所谓。”柯贤碧眉心微锁，有种想要将包子喂进她嘴里的冲动。 对！不就是两个包子钱么？反正那十八个她没吃，不关她的事。再说了这个男人还欠她一百两银子呢。她根本没必要这么纠结。她打开油纸，咬了一口肉包子。 她故意一边大口嚼着包子，一边动作豪迈地跟他说：“买包子的几文钱，就从你欠的最后一笔银子里扣吧，还有十天不到，又到你该还钱的日子，我会派人准时上门收账。” 他曾教过她“食不言，寝不语”，她没有忘，正是因为印象深刻才不想做作。都是浮云！反正五年前在他的眼中，她就是个粗鄙的女山贼。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哪怕真的是九天玄女下凡，在他的眼里，粗鄙的山贼始终是粗鄙的山贼！ 柯贤碧却道：“五年不见，除了催账，难道就没有别的话要同你的恩师说么？” “恩师”二字从他的口中吐出，简明而深刻地表述着两人之间的关系。 恩师？ 她差点没被口中的包子呛住。她不禁嗤笑出声，抬眸正眼看他，口气微嘲：“我可不记得五年前我有拜你为师，更别说什么恩师。” “是吗？即便婠婠姑娘不想承认，但也无法抹杀我曾是你恩师的这件事实。”柯贤碧微微挑眉。 婠婠姑娘……好个婠婠姑娘啊。 婠婠嗤笑两声：“柯公子从酒楼追我至此，原来只是为了让我叫一声‘恩师’。该不是到了要还钱的时候，柯公子想硬扯上什么师生关系，意图省下最后一笔银子吧？若是柯府近日拮据，我可以勉为其难的再宽限几日。” 柯贤碧神泰自若，道：“我从未说过我不还钱，更不会找任何藉口赖账。” “即然不是想赖账，那你想怎样？” 从聚福楼追着她到这儿，不为银子还能为什么？五年前，她说过从此恩断义绝，她抽了他七鞭，他几近命丧黄泉，难道想跟她讨命么？若真是这样，他欠她的岂是用几百两银子就能还得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