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七问得深，显见是起了心思。 赵大有也没有藏着掖着，竹筒倒豆子般把李庄的事儿说了。 其实他那邻居何员外的家里条件不错。 手里握着三个铺子，三个庄子，每年的出息在一千两左右。 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算是好过。 但偏偏命不好生了一个败家子。 那何子洋年仅十六岁，在绵州城里却是个出了名的主儿。 眠花宿柳，吃酒赌博，啥事儿不正经，就做啥事儿。 前头的时候赌钱把家中最小的那个庄子输出去了。 后头直接在赌坊里被官差抓了。 从六月初一直关到现在。 “赌钱被抓，不是罚款就能出来吗？”苏小七每天跟着沈昀看书，对于大梁律法还是有些了解的。 《大梁律》规定，聚众赌博者，收监 罚金。 可问题出就出在罚钱上。 原本旁的赌徒花个三五十两的就出来了。 可官府事先调查过那些赌钱的人。 直接按照他们的家世和家中财产来待价而沽。 像何子洋那种的便要花上一万两。 何员外不事经营，每年都是靠着庄子和出租铺子的出息过活。 一千两将将够一大家子的开销，有时候还不够，倒要吃老本。 之前为给这独子还赌债就已经把家中现银全烧没了。 这会儿哪里还拿得出来一万两。 但唯一的儿子又不能不救。 他可还没有成亲生子，留下香火。 只得又卖庄子，卖铺子。 但绵州城也就那么大，他这边急着要卖，便多的是压价的人。 好好一个庄子，本来可以卖一千六百两的。 但如今却被人压价压到了庄子的最低起步价——八百两。 何员外也是个有脾气的，他一气之下，干脆先不卖了。 还放出话来，一千六百两，少一个子都不卖。 只是话虽这么说，儿子却不能不救。 他便弃了牙行悄悄地找到他的邻居故人，求他们给相看些有钱的买家。 “东家要是有意，就切那李庄看一看。 要是莫得意就算了，就当听个凑趣儿。”赵大有其实也没对苏小七抱啥希望。 他晓得东家才刚刚掏了银子买铺子。 这就又去买个庄子，可能不太现实。 刚刚也是话赶话，说了出来。 当然，说到底他还是觉得那何员外实在是被逼得没法了。 眼看着四十来岁的人竟被逼得生生老了十岁，两鬓的头发都斑白了。 苏小七心下掂了掂，一千六百两。 她现在身上现银不够，还差着近一百两。 不然，她倒是可以买下来。 而且她要是真心买，一百两银子其实也不难凑，大不了跟陈锦娘他们支一些。 陈锦记那边的生意现在火爆得很。 每月的盈利都有上百吊。 她们三个人除掉成本也都能分到三四十吊钱。 苏小七没有马上给赵大有答复，只说先出去一趟。 她要去陈锦记跟陈锦娘商量一下银钱的事。 说话间，骡车来了，她跟小毅打声招呼，让后面的文婶子不用做她的午饭。 她要去陈锦记蹭饭去了。 小毅应了一声，连忙跑到后院传话去了。 两刻钟后，苏小七到了绵州城另一头的陈锦记。 此时已近午时，买糕点的人终于少了。 铺子外没再排着长队，只有铺子里零星地有几个客人在挑选着。 “小七，你来啦。”陈锦娘看到她格外高兴，连忙放下手里的钱箱子朝她走了过来。 正在招待客人的沈小妹也弯着眉眼朝苏小七打招呼。 “大嫂。” 苏小七回以微笑。 她陈锦娘以往中秋节时，糕点铺子里都会出什么品种的月饼。 “月饼，啥月饼？”陈锦娘被问得一头雾水。 苏小七他细问过才知道。 绵州城里的人中秋节并没有特定吃哪一种饼。 也就没有月饼一说。 不过中秋月圆之时，他们会杀鸭子、打糍粑，吃麻饼。 但这两样饼平日里都在吃，实在也没啥特别的。 陈锦娘数了一圈。 苏小七听着，眼眸一转，笑着写了几个现代的月饼方子。 牛肉月饼、莲蓉蛋黄、冰皮月饼、豆沙月饼、五仁月饼…… 她又将做法细细地与两人说了一番。 陈锦娘犹不放心，生怕没学会，招呼了一声小喜鹊和小六看着铺子。 拉着苏小七到了里面的操作间，让她带着她与沈小妹做一遍。 在现代的时候苏小七就爱捣鼓这些吃食，此时倒也难不住她。 先是揉面饼，这一步对于做惯了白案的沈小妹来说不难。 在苏小七的指导下用香油和面制成酥皮。 再放进精心制作的馅料：松仁、核桃仁、瓜子仁、蛋黄、肉松、豆沙、莲蓉等等…… 最后用平日里做粟子糕的模具印在上面。 一个又一个莲花纹的月饼立刻在她手下出现。 沈小妹看着好玩，又拿来了好几个模具自己做。 苏小七告诉她们，因为是为中秋而准备的月饼，所以她们最好去找工匠定制一些有关月亮的花纹。 顺带着把口味也印在上面，以免他们家糕点铺的口味太多，搞混了味道。 陈锦娘深觉有理，说明天就去定。 三个人在操作间里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 期间就只是吃午饭的时候出来随意扒了几口饭。 一直等到月饼烤好，出炉。 苏小七连忙凑上去看。 小小的一个月饼，烤得金黄金黄的，好看的花纹，好闻的味道。 苏小七不觉有了食欲。 待到稍微凉些拿起一个莲蓉蛋黄的咬了一口。 “唔，好吃好吃，熟悉的味道。”她吃了一口便停不下来了，一口接着一口地将其吃完了。 看她难得这么夸张，陈锦娘和沈小妹抱着试一试地态度也尝了一口。 这一吃也是停不下来。 “好吃，甜而不腻，精致又好看。”陈锦娘边吃还不忘做评语。 总之三个人半天的功夫没有白忙活。 成功地做出了十个口味的月饼。 三个人高兴之余，把小喜鹊和小六也叫了进来品尝。 味道自然是极好的。 后来陈家安从学堂里回来了，也被拉来品尝。 他吃了一口，有些不喜甜，但换了一个牛肉馅的，立马没话说了，吃了一个又一个。 摸着撑圆的肚子才想起来问一句这是谁教他们做的。 听说是苏小七的主意，陈家安看着她的眼睛晶晶亮亮的，由衷地赞了一句：“沈娘子你真厉害。” 苏小七笑笑正要谦虚两句，却听得身后有一个清朗的声音道： “多谢你夸赞我娘子。” 苏小七心头“咯噔”一跳，猛地转身，沈昀赫然站在门口。 他身形高大，一身月白儒服，将他衬得身材挺拔，俊逸好看。 苏小七眼中微讶，他是怎么找来的？ 她怎么觉得在这绵州城里，她到哪里他都能找得到呢？ “我家娘子就是能干。”沈昀说话间上前来当着众人的面牵起了苏小七的手，神情自如，动作熟练，早已经做惯了的。 苏小七在外人面前面皮还是薄，一下子红了脸颊，轻轻抽了抽。 沈昀的手握得很紧，不是她能抽得脱的。 为免不好看，她只能由着他握住。 沈昀菲薄的唇微勾，凤眼轻动，笑意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