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们把生病的母亲接回去，把只有十二岁的他独自扔在农村，自生自灭。 这件事他不怨他们，甚至感激他们能照顾母亲。 同样，从他们扔下他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由自作主，由不得别人指手划脚。 若是非要找一个能左右他人生的人，也应该是李福月或余振霖。 如果不是他们的接济，自己早就在年幼时，冻死在某个寒冷的风雨夜了。 如今李福月和振霖都不在了，他的人生，只由他自己作主。 想到这里，魏柏插在口袋里的手不断收紧，把那封信捏成了一团。 为了保险起见，余乐阳第一志愿填的是她的理想大学，第二志愿填外国语学院。 大家排队填好志愿，又相约一起去体验。 最初这几批大学生真挺难的，既要成绩，还要成分干净，更要身体健康。 这一年不少人明明成绩达标，却因为身体素质而与大学失之交臂。 好些人是因为血压过高。 其实就是体检的时候太过紧张。 还没到体检点，余乐阳就再三提醒同行的人：“大家千万不要紧张，只是普通的体检，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就把它当成医院给咱们的福利就好了！” 杜之秋拍着胸脯，小声道：“你快别说了，你越说我越紧张。” 余乐阳笑着道：“你就是神经太纤细了，你看郑梅，神经粗得跟鱼丸似的，一点没有怕的样子。” 郑梅得意的哼哼两声：“那可不！有句话叫做傻人有傻福，说的就是我这样的人，知道不！” 她们一阵说笑，大家都跟着哄笑起来，众人的情绪也跟着放松不少。 不过检查的时候，还是有人因为紧张血压过高，但是大队的人十分团结，哥哥姐姐的叫着，好话说了一箩筐，争取到多测一次的机会，终于合格了。 了结一件大事，众人一身轻松的回家去。 不过在路过邮电局的时候，魏柏又向沪市发了一封电报。 同时在首都，狄徽瑾一直没有放弃对余乐阳他们的关注。 虽然刘爱华回复她，余乐阳被自行车压伤了手腕，最后一堂考试铁定交的白卷，但狄徽瑾不放心。 她容不得一点闪失，于是找了关系，时时监控余乐阳的高考成绩。 时间一晃而过，余乐阳的右手终于不用吊着了。 平时也能做一些简单的事情。 比如吃饭喝水梳头，她已经能自给自足了。 只是左手拆夹板还遥遥无期，她已经有十几天没洗过澡了！ 转眼就到了成绩公布之日。 大队里安排考生去看榜看成绩，一辆拖拉机，满满当当坐的全是人。 很快，他们就到了县中学门口。 这里已经人山人海，全是来看成绩的考生，大部分都是拖家带口的。 成绩单还没贴出来，大家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人声顶沸就跟菜市场似的。 他们找地方停好拖拉机，就坐在路边等着。 时不时有人过来答话，问他们是哪个公社的。 得知他们只是一个大队的考生，全都惊讶极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大队，竟然有几十人参加考试！ 闲聊到十点多，学校里走出来两个中年人。一人拿着几卷红纸，一人端着一碗浆糊，朝公告墙走去。 考生激动不已，五窝蜂的涌了过去：“老师，这次咱们县的第一名是谁？” “老师，这次我们县有多少人考上大学？” “老师……” 你一言他一句，两位老师就像误入鸭圈，耳边全是呱呱声，震得人耳膜都要破了。 拿红榜的老师被吵得脑子嗡嗡响，跟要炸了似的。但他还是耐着性子，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喊大家：“你们着急问我也没用，等我把榜张贴出来你们自己看，让让，各位同学快让让。” 众人这才稍微分开一点。 两位老师顺利到达墙跟边，一人糊墙，一人贴榜。 第一张纸贴出来，那些学生就蜂拥而上，想第一时间看看自己在不在榜上。 贴榜的老师被学生挤得踉跄了一下，差点打翻另一位老师手里的浆糊。 等他们把五张榜单全部贴完，两人都形容狼狈的挤出人群，逃出生天。 榜前挤得水泄不通。 很快就有人大喊：“梁军，石子坡公社，编号0756的梁军来了没？你考了两百八十六分，是咱们县城的第一名！” 这时，离余乐阳不远的一颗树下，一名瘦得皮包骨头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 他大声道：“我！我就是梁军！” 梁军顶着一头油腻的头发，长长的头发几乎遮住他的眼睛。 他穿着一件破棉衣，衣服补丁摞补丁，一些小口子不知是不是没来得及补，露出进而发黄结板的棉花。 他一出现，围在榜前的人，立即给他让出道来。 梁军脸上没什么表情，停在榜前，立即有人指着第一名给他看：“喏，你在这里，二百八十六分，你可真厉害！” 旁边的人全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梁军。 梁军伸了个懒腰，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转身就走了。 金桂大队人心急等不了，也挤过去看榜。 余乐阳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她皱眉看向魏柏，道：“有点不对劲。第一名才二百八十六分，这不合理。” 她自己就算了，魏柏和余老二的成绩可不比她差，估分的时候，都在三百五往上。 怎么会差这么多？ 余老二也说：“是啊……魏柏哥数理化应该都是满分，语文和政治一百六十是有的！” 魏柏道：“别慌，一会儿看完榜再说。也有可能我们忘记在试卷上写名字。” 一个人忘记写名字有可能，四个人都没写，怎么可能！ 随后，榜单那边又念起来。 第二名，只比第一名差了一分半。 很快，就念到了郑梅和杜之秋，她们两人，一个考了两百六十九，一个考了两百六十六，只有三分之差。 两人都高兴得又蹦又跳，就差喜极而泣了。 这个分数，跟她们预估的相差不大，顺利过了第一志愿的录取线。 别人都没有问题，那肯定是阅卷那边出了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