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乐阳是跟余乐宾说读书的事。 余乐宾一脸犹疑。 余乐阳也不方便跟他解释得太详细，便说以后平反了，他们回到城里，如果没有文化不好找工作。 反正二伯余振森是大学学历，把他教到高中水平应该不算难事。 余乐宾脸上没太大反应，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把意思传达到，他们重不重视，余乐阳就管不着了。 迎着晨曦，他们剩车出发。 这次又转了再回火车，坐了半天货车，半天拖拉机后，终于到达目的地。 余乐阳跳下拖拉机，甩了甩颠麻的腿：“终于到了。” 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气，天上飘飘扬扬的下着小雪，呼出的气立马冰成水雾。 周围全是戈壁、黄沙，远处才能看见几颗白杨，几幢房子和一些零星散落的冬窝子。 他们做好登记后，本想找人带路。 工作人员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根本不想搭理他们。 他们只好在路边拦人问路，对方一听他们找余白鹤一家，就跟见着瘟神似的逃开了。 这是啥情况？ 他们问了好几个冬窝子，终于碰上个愿意他们指路，不过眼神在余乐阳等人的包裹上来回转了好几圈。 他们顶着风雨，顺着路方向走了十几分钟，再找人问路，才知道他们被人耍了。 重新问路，他们按原路折回一半，碰上岔路口转弯，第七个冬窝子，就是余白鹤一家了。 他们数到第七个冬窝子时，只见这家房顶青烟袅袅，房门紧闭。 余老二上前叫门，没一会儿，房门从里面打开。 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皱眉看着他们：“你们找谁？” 余老二问：“请问，这里余白鹤家吗？” 小男生神情更加戒备：“你找余白鹤干什么？” 这时，窝子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夏来，是谁找啊？” 随后，便见一个老头，拄着拐杖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老头一头白发，皮肤黝黑，脸颊瘦削，眼窝凹陷。 他站在名叫夏来的小男孩身边，抬头看向窝子外的人。 他看余老二时，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当他看向余乐阳和余白鸰时，苍老的身体微微一颤。 他指着余老二：“你是乐杰，你是乐阳，你是白鸰！” 他语气里全是不可置信。 余白鸰的眼泪哗哗流了出来，声嘶力竭的喊了出来：“爸……” “哎……”老人家动情的应了一声，“我的四丫头啊！” 他扔下拐杖，就朝余白鸰走了过来。 余白鸰也几步走到老人家面前，一把扶住他，深切动情的喊了一声爸！ 老人家的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父女俩抱头痛哭。 动静闹得很大，旁边窝子里面的人出来瞧热闹。 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见他们一家团队，跟着热泪盈眶。 提醒道：“你们回屋里再叙旧吧。” 老人家抹着眼泪，紧紧抓住余白鸰和余乐阳的手，往窝子里走。 一行人转移进冬窝子。 这冬窝子外面看着小，其实挺深的。 进门就是一个石块和泥巴搭的灶台，灶台上放着一口大瓦罐，里面煮着食物，此时不断的往外冒着玉米糊糊的香气。 灶台上有截半人高的墙，挡住灶灰往屋里飘。 矮墙后面就是一个通铺大炕。 屋子左边放着一张简易饭桌，一本厚厚的语录书籍，屋子中央一个火盆。 关上门之后，没有窗户的冬窝子就靠火盆照明。 余爷爷拉着余乐阳和余白鸰在火盆边坐下，顺手夹了一块牛粪在火堆里，火势渐渐增大，怀里也更加亮堂。 余爷爷的目光一直在余乐阳和余白鸰脸上打转，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外面的天很快就黑下来。 余乐阳没忍住问：“我奶奶和大姑姑怎么还没下工回家？” 余爷爷也只顾着跟女儿孙女叙旧，早就把老伴儿和另外的女儿女婿抛在脑后。 余乐阳一提，他才想起这回事。 连忙让夏来去外面迎迎。 夏来应了一声，打开门就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夏来就领着一群人回来了。 打头的是一人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头上裹着一块厚厚的头巾，肩膀上抗着一把锄头。 老太太脚步如飞：“你说真的？你四姑姑和表姐真的来了？” “外婆，是真的，我认错外公总不会认错吧！”这是夏来的声音。 “妈，你别走太快，当心摔着。”这是一个中年女人声音的声音。 “来子，快扶着外婆一点。”这是另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外面叽叽喳喳一阵，紧接着门就推开了。 一行人迎着霜雪走了进来。 余白鸰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滚了出来：“妈，大姐……” 她扑过去，母女三人抱头痛哭，中年男人连忙将房门关上。 余奶奶拉着余白鸰的手，心疼的道：“四丫头都快变得我认不出来了。” 哭过之后，他们都冷静下来。 做晚饭的做晚饭，说知心话的说知心话。 余乐阳把带来的东西拿出来，食物放一堆，药品放一堆，衣物放一堆。 两位老人和大姑一家五口，都过来试衣服。 老太太粗糙变形的手指摸着衣服说：“一上身就暖和，里面又絮了新棉花吧！” “本来想做新的，又怕守不住，到时候便宜了别人。我们就在里面下了点功夫。” “这样是对的。前年老郑家收到一件七成新的军大衣，一天没穿上，就被人收走了。你们每回寄过来的衣服，都是旧的破的打着补丁，那些人才没打上我们的主意。”奶奶爱不释手的摸着身上的衣服。 爷爷笑呵呵的道：“我明天就把‘新衣服’穿出去炫耀炫耀。” “我明天扶着你一起去。”奶奶嗔怪的瞪了爷爷一眼，忽然话音一转，“对了，这次老五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 余振霖出事至今快两年，他们一直瞒着爷爷奶奶消息，就怕他们承受不停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 这次过来，也是打算如实相告的，可爷爷身体不好，还真怕刺激到老人家…… 余乐阳和余老二对视一眼，犹豫要不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