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眼里，余乐阳是一个很有冲劲的人，做什么事都很拼。 但其实她是个很懒，很怕麻烦的人。 她好不容易融入金桂大队，家人、朋友、工作都在这里，她并不想挪窝。 况且牛头公社山高水远，条件恶劣，她就更不想去开荒了！ 偏偏牛头公社那些人的样子总会在她眼前闪过。 特别是俞鱼那张冻得青紫的小脸，还有长满冻疮的手。 前世看扶贫新闻时，也见过不少穷苦人，但那时的贫困户跟现在的贫困公社，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况且隔着一个屏幕，给她的感触并不深。 这次牛头公社之行，是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让她感触颇深，忍不住就想帮他们一把。 余乐阳撅着嘴，露出纠结的表情：“魏柏，我该怎么选？” “你问我？”魏柏指了指自己，“如果让我帮你选，我当然不会让你去。如果是甜城市的其它公社倒也罢了，离得不远，我们随时能照应到你。黎市太远，你一个人过去，我们不放心。” 黎市确实太远了，从金桂大队到牛头公社，花在路上的时间，都和四五天。 魏柏伸手揉了揉余乐阳的头发：“别着急下定论。再有一个月就过年了，天大的事，也得过完年再做决定。” 余乐阳想想也是，就算她同意借调，也得等过完年不是。 余乐阳将此事暂时放下，两人又聊起家常。 魏柏跟她说这两月家里发生的事，家里的一切都欣欣向荣，余乐阳听得笑眯眯的。 午后的阳光正好，洒在身上暖融融的，余乐阳听着听着就昏昏欲睡。 魏柏轻手轻脚的回屋，把在家里玩闹的小孩赶去隔壁，又拿了一件棉袄，轻手轻脚的披在她身上。 他蹲在躺椅边，替她整理好被风吹到脸上的刘海，看着她安心的睡颜，嘴角也不由自主带上笑意。 余乐阳没睡多久，就被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惊醒。 魏柏坐在她旁边翻书，先她一步站起来，拿出一张手帕，嘴角含着笑意，对她道：“我去开门，你擦擦嘴角。” 她下意识的擦了一下嘴角，手背传来一阵湿意。 啊…… 好丢人，她睡觉又流口水了！ 余乐阳一脸尴尬的接过手帕，擦干净嘴角的痕迹。 是李胜利来了。 他一脸灿烂笑容，只穿了一件毛衣，厚棉衣搭在他胳膊弯，兴冲冲的走了进来：“乐阳，你可算回来了！” “李叔，什么事这么高兴？”余乐阳站起来，一边给他倒水一边问道。 李胜利咕噜灌下一杯水，抹了抹嘴，问道：“我刚从榨油厂出来。你知道咱们大队抢种的秋黄豆收了多少吗？” 看他满面笑容的样子，产量应该不低。 余乐阳兴致勃勃的问：“多少？” 李胜利比了个一，又比了个二。 余乐阳对黄豆产出不太了解，就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巴巴看着李胜利，等他公布结果。 李胜利兴冲冲的说：“一百二十斤！平均亩产一百二十斤！” 余乐阳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亩产一百二十斤黄豆，产量真的不算高。她那个年代，一般亩产五百斤左右。就算放现在，亩产也有三百斤。 就算是低了一半的亩产，也架不住他们的种得多。 李胜利跟给她算了一笔经济账：“你别小看亩产一百二，全大队种了八九百亩地，我们收了将近二十万斤的黄豆，能榨出两万多斤黄豆油，明年养鸡养猪的饲料都不用愁了！” 李胜利这样一算，确实收获不少。 这一季是额外抢种的，不用交公粮，单单是榨出来的油，每家都能分到七八十斤。 那可是七八十斤啊！ 普通农民家庭，一年能吃上两三斤棉籽油就不不错了，条件好的一年能有五六斤菜籽油。 现在突然多了二三十倍的黄豆油，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这一切可多亏了余乐阳！ 原本只是想解决养鸡的饲料问题，没想到连大队的吃油问题也解决了！ 这时候的人舍不得吃油，每家分十斤，多出来的就拿出去卖，到时候给大家分钱票！ 也难怪李胜利会喜形于色了。 李胜利又道：“这次我们种的单排，亩产较低。我们开会研究过了，明年改成‘W’字型播种，亩产应该能达到两百……” 李胜利兴奋得叭叭的说个不停，这份喜悦把余乐阳和魏柏都传染了。 于是决定去榨油厂看一看。 榨油厂在公社，他们到时，里面忙得热火朝天。 永兴公社还没有机械榨油设备，采用的是古法物理压榨。 黄豆要先选、磨、蒸，制成油饼后放过榨油槽里，再从缝隙中钉入一根根楔子，黄豆中的油分被挤压出来，再通过油槽流进油桶。 他们到的时候，榨油厂里忙得热火朝天。 钉楔子的号子一声盖过一声。 青壮年脱去上衣，裸露出肌肉遒劲的后背，古铜色的肌肤上全是热出来的细汗。 粗犷的号子，荷尔蒙爆棚的青壮年，余乐阳悄悄捂住鼻子，生怕一小心流出鼻血，那就尴尬了。 这还是余乐阳第一次见古法榨油，新奇得很，各个流程都仔细的看了一遍！ 最后站在油桶前，看着金黄色的涓涓细流，豆油香扑面而来。 余乐阳第一次闻见这么香的大豆油，这可比几十年后，商场里的大桶油香的不是一星半点。 回去的时候，他们是跟着拉油的拖拉机，一起回的。 高明田开着大队的新拖拉机，小心翼翼，生怕把油撒了。 上午余乐阳回来时，就直接回家了，路上没碰见什么人。这会儿她跟着拖拉机回去，一路碰上不少熟人，全都热情的跟余乐阳打招呼。 余乐阳笑得脸都酸了！ 从大队回家后，余乐阳又去看家里养的兔子。 李福苗有些紧张的跟在余乐阳身后，生怕哪里做得余乐阳不满意。离婚这几个月，她安心在家养兔子，一直没下地出苦力，再加上偶尔回娘家吃一顿好的，她的身体越养越好，脸色红润，皮包骨头的脸上也有了一点肉。 再加上大外甥女每个月给她发好几块钱的工资，她的好日子，是在牛家想都不敢想的。 余乐阳在兔房里转了一圈，又承制抓了几只兔子检查。 兔房被李福苗收拾得非常干净，切好的兔草摊在簸箕里，放在架子上。 兔子养得白白胖胖，雪白雪白的。 这几个月又抱了几窝小兔子，现在兔房一共有六十几只小兔，等到明年开春就能剪兔毛赚钱。 家里的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向好的方向发展。 第二天，余乐阳和李胜利一起去县城找林焘林主任做工作汇报，林焘见到她的第一面，就着急的问她：“你没有答应借调的事吧！” 余乐阳笑着说：“暂时还没有答应。” 林焘跟着松了口气。 李胜利的小雷达立刻发出警报：“什么借调？乐阳你要借调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