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蒙瀚尧杀气凛然的怒火，青曦一脸懵懂的问了一句：“谋害皇子的罪过很大吗？” 听到青曦问话，蒙瀚尧脸色陡转温和，回答道：“依青冥帝国律，宗室谋害皇族，交由宗人府处理，一般不会判处死刑，但之前也会被剥夺宗籍，监禁终身。非宗室的话，至少都是夷三族。” “像清河五族这样的做法，携带严禁管制的武器进城、在陪都公共场所公然派出大批杀手，哪一项都是杀头的大罪！如此情节严重，性质恶劣，诛九族都不过分。” 说到清河世族，蒙瀚尧的语气禁不住又冷了下来。 凌辰慢慢悠悠说道：“要是真诛了九族，以清河五族互相联姻的关系，整个许州门阀都会被杀戮一空。不过清河那边搞得动作虽然大，可最后咱们还是没有任何证据。” “那个牵制谢亦白的行道人不必多说，就是个被重金邀请来的闲散行道人，根本不知内情，我杀他之前搜魂了，请他的人只是个无名小卒，和清河世族扯不上半点关系。” “至于来执行刺杀的百来个黑衣人，他们从小被豢养在清河世家秘密设置的训练营，甚至不知道具体效力的是谁，身上也没有能够证明身份的线索。那个黑衣人首领倒是知道自己是隶属清河崔氏，不过就算录了口供也没用。” “因为他的证词是我操控了他的灵魂之后所呈，而我只是个来路不明的外人，还不足以形成弹劾清河五族的条件。到时候清河世家要是倒打一耙，说你恶意栽赃怎么办？” 凌辰问道。 蒙瀚尧顿时无语：“我死里逃生，都被打成那样了，难道就是为了栽赃？” “不行吗？说起来，你就算身上有伤又怎么样？苦肉计嘛。”凌辰摆出一副无赖样：“这种事情，清河世族打死都不会承认的，到时候他们就耍无赖，你能怎么样？反正没有证据，闹到最后就是空口白牙的打嘴仗而已。” “你自己也说了清河五族势力庞大，根基深厚，他们出手，自然不会留下任何牵扯到他们自身安危的蛛丝马迹。想揪住他们的尾巴，不容易。” 凌辰喝了口酒，咂吧两下嘴，说道：“我倒是想问一句，清河世族为何要暗中刺杀你？你们有仇？还是他们有把柄落在你手上？” “没有……” 蒙瀚尧想了想，皱眉道：“要说过节，也就是党争了。不过党争只是君子之争，不至于物理毁灭吧？” “可以详细说说这个党争吗？”凌辰好奇道。 蒙瀚尧奇怪的看了凌辰一眼，不知道一个行道人怎么会对世俗权力的争斗感兴趣，但还是老实解说了一番。 所谓党争，就是朝中官员结党抱团，共同进退，彼此争斗。如今青冥帝国的朝堂有数个党派，以太子一党、许党和阳党最强，被称为三头党。 官员抱团其实是一个无法规避的必然趋势，抱团的原因有很多，比如科党，就是以六科及都察院的官员为主，这些官员司职规谏稽查、补阙拾遗，是朝廷里的监察部门，有弹劾谏言之权，秉行就是“忠臣死节”那一套，是百官都不喜欢却得捏着鼻子笑脸相迎的角色。 科党其实只是一个称呼，这些科道言官们因为特殊的职责而聚集，只是因为除了同行之外，于公于私都很难再和其他官员有过密的交集，因而严格执行了“君子朋而不党”的原则。 科党因职责抱团，三头党之一的许党则是因为地域因素结党。 许州自古多出状元，读书种子极多，三甲占比也高，在历朝科举中表现都相当突出。当朝堂上许州出身的官员多了之后，自然而然便开始结党。出身地域是会影响到方方面面的，风俗、习惯、嫁娶往来、宗族关系，乃至口音和衣着特点，都让置身京城异乡的许党官员们比其他党派更显团结。 当然，其中也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那就是清河五族。 清河世族在许州扎根已久，就如同一棵遮天蔽日、盘根错节的巨树，已经把阴影投在许州的方方面面。 许州读书人多，就是因为清河五族一直倡导办蒙学、立私塾，并且年年都会拿出巨额的义金用来购买典籍书本、充作读书人进京赶考的路费盘缠。 许党官员以许州之名结党，但每一个骨干都和清河五族有着或深或浅的关系，或是受过恩惠，或是结过姻亲，或是得过举荐，或是有过世交。而许党的两大核心人物，刑部尚书崔陵春、武英殿大学士何济梁，都是清河五族的成员，一个是崔氏的直系，一个是王氏的女婿。 除了朝堂上实力强大之外，清河五族的康氏有长女在后宫贵为贵妃，且育有皇子成年，即为四皇子蒙衢尧。 许党一直热衷于拥立蒙衢尧，将其树立为许党的旗帜，用以和太子一党对抗。 许党势大，能够和许党分庭抗礼的就是阳党和太子一党。 阳党的核心是太傅兼建极殿大学士阳辅林，青冥帝国的内阁第一人。 阳辅林已经年过古稀，不过精神矍铄，身体硬朗，而且为人正派，刚正不阿，其仕途坎坷，三黜三复，屡迁屡贬，甚至四十五岁时还被流放西域不毛之地三年之久。 时至如今，阳辅林声望极隆，曾被已故大儒，前建极殿大学士于百谦誉为“阳公在，读书人脊梁不倒，青冥江山不动”。 可以说阳党完全是靠着阳辅林一人的声望和个人魅力凝聚而成。 不过许党、阳党虽然都很强势，但三头党中实力最强的还是太子一党，蒙瀚尧也是太子一党的一员。 究其原因，太子本为东宫储君，天然便有大义在手。效忠太子，便是效忠新君，自然是名正言顺。而且当今太子的确贤能仁厚、德行兼备，就连太傅阳辅林都对其赞誉有加。 蒙瀚尧和蒙宣尧一母同胞，都是皇后所出，因此蒙瀚尧是明确支持自己的亲哥哥的。 “六位皇子中，参与党争的，就是二哥、四哥和我。不过我虽然公开支持二哥，但因为性子太散淡，无心政治，因此都是各处乱跑，游山玩水，只是游离在太子一党边缘为我二哥造势，拓展人脉而已。” “我既然没有亲身参与核心争斗，就算有两党争端，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大动静来刺杀我吧？” 蒙瀚尧沉吟着，有点不确定。 凌辰若有所思道：“既然是这样，其实清河五族对付你，也是有利益所在。毕竟你是个皇子，而且名声、才能都不错，你的表态或许不会有太明显的改变，但在格局上却是太子非常大的优势。诚如你所说，杀你从各方面来讲都有些极端了。但事实上清河五族就这么做了。这件事，可能是清河五族自作主张，也可能是四皇子授意，都很难讲。” 蒙瀚尧有些浮躁，事涉生死，又有关党争，甚至他四哥都成了嫌疑人，让蒙瀚尧有些不能接受。 “那我应该怎么办？要不是你，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清河五族如此狠绝，我不可能装作若无其事！再说了，他们敢在陪都刺杀我，如此胆大包天，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京城刺杀太子殿下，刺杀父皇！” 蒙瀚尧越说越急，凌辰看他被刺激的不行，连忙一个安神咒施展过去，让他冷静一些。 “可以肯定的是，清河五族要杀你，肯定是有他的目的。如果说杀你不合逻辑，那就说明你并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他们是另有所图。不管是图谋什么，以刺杀皇子为达成目标的手段，都可见他们所图甚大。” 凌辰分析道：“关键是我们要摸清他们到底要做什么，要做好防备。从此而言，我倒觉得现在的局面还不错，他们刺杀你不成，便是打草惊蛇，咱们就可以防患于未然。” “要我说，你干脆就封锁消息，让外界以为你生死不知。私下里通过保密渠道传递消息给你哥，他身为太子，于公于私都要有所防范才行。咱们以静制动，以逸待劳，看看清河五族到底要干嘛。” 蒙瀚尧听的连连点头，忽然问道：“会不会太被动？” 凌辰一怔：“那你想怎么样？” 蒙瀚尧咬牙说道：“清河五族敢刺杀皇子，可见他们必有异心。要我说就该把五族之姓全部诛杀。不过他们势力太大，在朝中内外都已根深蒂固，所以只能慢慢剪除。” “要我说，先把他们在朝堂的力量消灭，废了许党！” 凌辰为难说道：“朝堂的事我不懂，应该很难吧？许党都有哪些人？” “崔陵春，何济梁。” “别的呢？至少清河五族的直系子弟都要清除掉吧？” “嗯，除此之外，还有吏部侍郎卢铭学、工部主事郑埭、礼部员外郎康綦、大理寺寺丞王满双、太仆寺主簿卢耀珅、通政司右参议黄荃、中书舍人王恩襄，翰林院编修康云茂，翰林院五经博士郑南乾……” “停停停！” 凌辰连忙叫停：“你还是先养养伤吧，顺便多喝点大补汤补补脑子，我看你有点糊涂了。” 蒙瀚尧愤懑道：“我没糊涂，我就是气不过。长这么大，锦衣玉食的，我还没被刺杀过呢！” “栽了这么大跟头，偏偏还动不了对方，只能过过嘴瘾了！” 凌辰顿时无语。 这边蒙瀚尧嘴炮泄愤，清河一方也是焦虑万分。 崔沅此时在密室中，脸色阴沉，目光几乎能吃人。 他派出刺杀蒙瀚尧的队伍足有上百人，等到天亮居然都一个没回来，一直到上午，监视西高阁的暗线才传来消息，五城兵马司倾巢出动，从西高阁拖走了上百具黑衣人尸体！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他自作主张派出的刺杀小组，已经全军覆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