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目光震颤的看着齐瑶，先才的盛气凌人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手指间微微的颤意和止不住轻轻张合嗫喏蠕动的唇角。 直至到今时今日，她才算是彻底将眼前这个亲孙女看清，这个孩子，看似一副温顺敦厚的性情，可是这性子之烈简直跟她那个儿子一模一样，真不愧亲生的父女啊，不仅眉眼长得相似，就连性格，都像是照搬了一样。 原以为，她能够像当初拿捏韩氏一般拿捏眼前的这个孩子，可现在细瞧才知，她心里的那点念头还真是可笑又荒诞。 试问，这样一个骨子里刻着坚定主见的女娃娃，又岂是后宅中性子软弱的寻常闺秀？ 真是没想到，韩氏那样一个懦弱无能的女人，居然能生出如此让人大跌眼镜的孩子，还真是歹竹出好笋，叫人意想不到。 老夫人看着将一切都说穿的齐瑶，知道自己想要借此迁怒她的做法是行不通了，况且，她虽然在心里不满着这个亲孙女，但偶尔留存的理智还是在时不时地告诉她，戚家固然重要，但镇国公府的稳定和荣华富贵更是她的命。 她就算是再糊涂，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娘家而真的拖累了国公府，拖累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她只是心里太难受了，太气不过了，所以才会冲着齐瑶发泄心底的郁气，借着教训这丫头的手段，来宣泄心中的苦闷。 她也知道自己行径十分小人不齿，所以，为了她自己的颜面，她是断然不会亲口承认她那点不可告人的心思。 “阿遥，祖母知道在你心中，你敬重你的父亲，也知道你将国公府的安危放在了心上，但是你也要体谅祖母心中的苦楚，戚家是我的娘家，这些年来，他们在背后仗着国公府的名声干了什么，我同样身在京城里，又怎么可能会不知情？戚家没落了，而我这把老骨头还不知道再能活多久，我也只是希望能在活着的时候，能庇佑他们一时，是一时啊。” 说到这里，老夫人的眼眶里就沁出了泪意，“可谁成想，在黄土都埋到我脖子根的时候，戚家竟然连京城最后一点立足之地都没了，我只要一想到，从今往后要与自己的娘家彻底分隔两地，心中就是十分不舍，祖母心里的苦，你可明白？” 齐瑶看着开始主动打柔情牌的祖母，就知道她这是在变相跟自己示弱。 既然这老婆子开始暗暗给自己找台阶下，那她也愿意成全她，左右今日，她也算是在她面前将话挑明，压住了她继续大闹的气势，齐瑶自知，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祖母心肠软，见不得娘家人受苦，这些孙女都知晓，只是光孙女知道是不够的，戚家那边是否领您的情分那就另说了，祖母，孙女说句大胆的话，戚家之所以走到今日这般境地，其实也跟祖母往日的纵容不无关系。” “如果从一开始，祖母对戚家就立好规矩，不对他们予取予求，戚家的胆量也不会变的这般大，其实，将戚家送出京城，也是为了他们好，京中多富贵，但这富贵却是需要有脑子、有真本事的人才能得到，可您看看现在的戚家，又有谁是能被真正扶上墙的？京城的生存环境对现在的戚家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与其让他们继续在这天子脚下的洪流中浮浮沉沉，将来被叵测之人利用，还不如让他们早日离开京城，这样，他们将来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不是吗？” 老夫人神色松动，显然是被齐瑶的话说动了。 她抬眸看向站在面前聪慧逼人的亲孙女，在喉间一哽后，就朝着齐瑶招了招手。 齐瑶看见祖母的动作，虽有一瞬间的犹疑，但是，还是神色如常的走近到祖母的身边，直到看见自己的手被祖母牵了起来，她这才明白这老婆子先才的动作是什么意思。 “阿遥，你可在心里埋怨怪罪祖母？祖母先才的话说的那么重，你是不是要与祖母离了心？” 齐瑶虽然眼下心里很不喜欢这老婆子，可是考虑到她们二人的身份，念及到父亲与幼弟，她终究是忍下心中的不适感，半跪在祖母跟前，将头搁在她的膝头上。 拿出乖巧温顺的一面，道，“祖母说的是哪里话，孙女知道祖母心中苦闷，也知道祖母先才的话不过是气话而已，又怎会真的搁在心上？何况，孙女自己也有错，还望祖母能够见谅才是。” 老夫人抚摩着齐瑶细嫩的脸颊，看着这个刚才还宛若一只猛兽的小丫头现在又变成了往日的小白兔模样，就忍不住在心中发出一声感慨，难怪这个丫头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在国公府中揽尽人心，瞧瞧，光是这能收能放的脾气与性情，就非一般人难以企及。 她今日，可算是见识到她这个亲孙女的真正能耐了，这丫头，如此城府，如此有手段，简直就是天生的后宅主母的料子。 看来她要赶紧让自己的身体状况好起来，抓紧时间，在这丫头的姻缘上操点心了。 想到这个亲孙女的姻缘能够在将来会给国公府带来不少利益，老夫人再度看向齐瑶的时候，眼中的不满与怨怼已经悄悄退下。 转眼之间，一副祖孙慈孝的画面就出现在春晖园的正堂里。 “阿遥，你是个聪慧的孩子，你能体谅祖母，祖母真的是十分欣慰，罢了，以后戚家的事，我也不打算再多管了，这些年折腾下来，其实我也早就管累了，都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福气，戚家剩下的那些人，在离开京城之后，以后他们会有什么样的造化，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了，只望他们能够好自为之，千万不要再重蹈覆辙才好。” 齐瑶微微弯了眼角，配合着祖母道，“孙女也希望戚家人在离开京城后，会有一个新的开始，祖母，这段时日以来，府中发生太多的事，也让您老人家身心俱疲，孙女恳求您多多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要再为其他的事忧心了，这几日看着您胃口不好，孙女心中也是倍感煎熬。” 老夫人虽然不知齐瑶的话里有几分真心，但还是被她的关心逗开了怀，在满怀慈爱的点了头后，道，“放心，祖母的身子硬朗着呢，祖母还要看着你以后成亲生子，结一段美满姻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