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架闪电战机低空通场后，接下来又是四架战斧战机从头顶上呼啸而过。 虽然谢士炎不认识这款新型闪电战机，但战斧战机对他来说可不陌生，前些日子，飞虎队的几架战机曾担任过护航任务降落衢州机场，尤其是战斧战机机身上彩绘的张着血盆大口的鲨鱼图案，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是美国人的飞机！” 谢士炎几乎带着哭腔嘶吼着，刹那间，他的心中百感交集，其中，夹杂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 那是一种饱经屈辱后的扬眉吐气，曾经深埋心底的憋屈在这一刻被荡涤得干干净净。 这些战机的出现完全带有示威的性质，很有为这片阵地上的国军士兵站台的意思。 这就像两帮小学生打架，其中一帮突然来了一群高年级的帮手，他们即使不动手，只是出个镜，所带来的震慑感就足以吓得另一方腿脚发软。 谢士炎的话一说出口，阵地上的国军官兵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隔河对峙的日军阵地，本来前一刻还生龙活虎的日军官兵此刻全蔫儿了，一个个如霜打的茄子，变得无比沮丧。 这还没完，战斗机的轰鸣声还在空气中回荡，天空中突然又传来了低沉得让人心意迷乱的嗡嗡声。 十多架B—17空中堡垒轰炸机已来到这片空域，正从西南方向不到一千米的高空向下俯冲，庞大的金属机身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随着它们的急速冲刺，发动机的鼓噪声越来越强烈，压迫得每个人快要喘不过气来。 “那是美国人的轰炸机！” 谢士炎也看到了这些大家伙，他的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死死盯着这些轰炸机，他的声音因为太激动直打颤。 礼贤桥上，顿时出现了奇怪的一幕，中日双方鏖战的士兵突然间就停止了悍斗，他们不约而同看向空中，看向这些不请自来的庞然大物，只是双方士兵们的表情明显迥异，一方目瞪口呆，一方喜气洋洋。 仿佛就在眨眼间，这些轰炸机开始倾吐炸弹。 满天黑乎乎的铁疙瘩飞速而坠，砸向桥南的日军阵线腹地。 接下来，是连绵起伏、排山倒海的爆炸声。 方圆几平方公里的日军阵地上，浓烟和火光漫天而起，根本没来得及构筑防轰炸掩体的日军阵地上，霎时间一片混乱，无数的小鬼子豕突狼奔四散奔逃，可不管他们怎么逃，似乎总也冲不脱一颗又一颗炸弹编织的弹幕。 这是侵华日军在中国的土地上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绝望。自卢沟桥事变以来，他们在中国战场上一路突进，从来就没有真正感受过来自中国空中的打击。 第一波次的轰炸一进行完，又有七八架空中堡垒飞来，开始了第二波次的打击，轰炸还在继续，桥上的日军忽然就没有了斗志，他们根本等不及指挥官的命令，立即向桥南撤退。 中国士兵那里肯放过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飞一般冲进了硝烟之中…… 这通追击谢士炎的全团几乎倾巢出动，他们撵着鬼子的屁股一直追了五六里地，直到把敌人赶到乌溪江边，这才心满意足打道回府。 鬼子的无序撤退最后演变成大溃逃，他们建制大乱，丢盔弃甲，死伤甚众，很多的重武器丢的沿路都是。 一个小时后，当谢士炎带着官兵们重新踏上礼贤桥时，他的神情宛如雄赳赳的大公鸡。 “乃乃的，这一仗贼特么的过瘾，老子多少年没打过这样的神仙仗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谢士炎将一只脚搁在一根桥栏上，他的脑袋仰望着天空，目光好似还在追寻空中战机飞过的踪迹。 留守的重炮营营长张士英在城楼上早就看到谢士炎率众凯旋归来，他拖着雍胖的身体匆忙从瓮城走下，从桥头迎向谢士炎。 他满脸堆笑，远远喊道：“谢团长，你的判断没错，驰援我们的果然是西太特战队的空军特遣队。” 一营长不免好奇问：“张营长，你怎么知道？” “就在你们前往追击小鬼子不久，86军军部给你们电台发来一份电报，告知了西太特战队将会派遣空军支援衢州战场。” 谢士炎洋洋得意道：“老子不是早说过嘛，杜克是我好兄弟，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我还说过，在打鬼子的问题上，他从不含糊！” 张士英眉飞色舞道：“谢团长，这一仗还真是多亏了你的这位老友，如果不是他们派出空军，现在我们的伤亡恐怕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谢士炎先是颔首，继而面色一凛：“这份人情是我欠杜克的，这笔账我会记在心中。” 说到这儿，谢士炎忽然面露忧虑，一边快速向城门走去一边说道：“咱们快去看看远举，也不知他的伤势怎么样啦！” 城门一侧的一个藏兵洞里，高远举静静躺在地上，身上蒙着一条白色被单。 他的周围，还整整齐齐码着数十具尸体。 不仅这间藏兵洞，起码还有另外三间藏兵洞都摆放着战死的国军士兵尸体，这一仗，46团参战的两个营一共阵亡176人，负伤289人，其中重伤63人。而高远举是唯一阵亡的连级长官，同时，他也是谢士炎最倚重的一位连长。 回想多年来他与高远举的点点滴滴，谢士炎不禁黯然神伤起来，他沙哑着喉咙对三营长说道： “三营长，刚才我看到桥南有一片松柏林，就把兄弟们安放在那里吧。” “好的团长。” “还有，你让人尽量找木板给每位兄弟做一块墓碑，上边务必刻上他们的名字，将来好相认。” “好的团长。” 谢士炎想了想又道：“你安排人把所有阵亡的兄弟造册登记，一定找到见证人把他们的战斗经历一并记录下来，他们的死不能白死。” “好的团长。” 黄昏时分，松柏林里，新垒的176个坟头显得异常醒目，它们错落有致镶嵌在松柏树间。在三营高远举连长的坟头，除了属于他的墓碑，还多了一块木板，上面镌刻着一行字：衢州大南门保卫战阵亡国军官兵墓群。 两队士兵整齐排列，朝天鸣枪，枪声异常刺耳，惊起归鸟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