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今天的工作开始了，你想走可以提前说，把今天的活儿干完明天再走。”李英兰这番话说完，连安九郎都怔楞在原地，他还以为董家不会轻易放人。 “祖师奶，他辜负了作坊的栽培，就这么把人放走？” 秦光明忍不下这口气，他们来是为了学技术，既然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在这里三心二意，一开始就不应该过来。 李英兰蓦然轻笑：“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他有了别的选择，明天试用契约解除，还有其他想走的人，今日也一起报上来。” “我有句丑话说在前头，大家愿意来上工，我举双手欢迎。大家要走，先把工作交接好，和和气气的告别。如果是闹不愉快走的，兰记永不录用。” 李英兰特意强调的是兰记，而不是制糖作坊，以后她还要发展其他产业，这些在岗位上闹脾气，对工作不负责的人，她一概不用。 李英兰又指向秦光明，把人叫到自己跟前。 “小秦，你先动手的对吧？动手打人不对，休息时间好好反省今天的行为，冲动到底能不能解决问题？” 李英兰深深地看了一眼他，此时董有林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看见娘他先问安，然后把问到的情况吐露。 “因为闹了饥荒，山匪壮大，从崔少东家没了起，数次清剿不尽。” “蒋知府这次要在城外官道沿途二十里，设定三处岗亭维护治安。” “这次招募的杂役将全部分配到这三个哨所，十人分为两个班次，日夜轮流巡逻，有时也会巡山。大致情况就是这样，有人想去报名，最好先考虑清楚能不能熬夜！” 听儿子说完，李英兰心里反倒高看知府一眼。 他这笔花销倒是有价值，起码能保证出城二十里地的安全。 周白氏哎哟一声：“咱董管事真有本事，不愧是秀才爹，这么细节的事情都能打听明白。” 毛敏嘟囔：“日夜交替的巡逻，听起来很辛苦。” 她忧愁地睇眼岑小祥，过完年他正好十五，不知道小祥哥心动会不会报名？ 岑小祥现在注意祖师奶，准备随时听她调遣，压根没注意到毛敏。 秦光明听了冷笑：“安九郎你上赶着去睡野外、守大街，我不拉着你，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咱不是一路人。” “来了制糖作坊又半途而废的人，不配和我做朋友。”秦光明傲然地理了理衣襟。 不去理会安九郎此刻是什么反应，既然儿子回来，李英兰也不再久留，掸一掸衣袖转身回家。 …… 到了六月中旬，暑气炎热，盖村学进展顺利。 这会儿外墙都砌好了，文修齐那边也来信，说找到了适合的童生，名唤张君。 好巧不巧，和至今没有回临安的张举人是同姓，信中说他学问不错，今年三十有五，不打算继续科考。 文修齐帮他偿还考童生所欠债务，他作为报答，愿意举家迁居到改茶村安定，从此就在这边扎根了。 张君来的时候，村学外部轮廓建盖好。 古代没有甲醛之类的气味，约莫再等一个月可以入住。 等待的时间，李英兰做主，把他们一家安顿在亲家，也就是赵远的家里。 赵远带走家人的时候，该带走的一件不剩，现在就是个空壳，她受委托看门，自然有权让张君住。 等张家安顿好，张君来董家拜访，李英兰好吃好喝地招待，也是第一次见董花生摆秀才谱。 刚打照面，翻年虚九岁的他端坐饮茶，张君年过中旬，站着给小花生作揖。 这就是士子之间，以功名论高低的绝对降维压制。 没有闲聊两句，小花生张嘴就要考教人才学，二人一问一答，身为知府的二弟子，学问自然深，提问也刁钻，吓得张君不停抬袖，擦拭额头虚汗。 李英兰坐在旁边吃瓜看热闹，小花生问的是文言文，内容离不开四书五经，偶尔来两句子曰，孔子出场，她不懂也能从字面，猜个八九不离十。 她津津有味地听了一会儿，董佳音就下学回家了。初见张童生，她很是稀奇。 从书袋里面掏出一本《黄庭内景玉经》要他解惑字句，董家两个小孩轮番上阵，张君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李英兰看孙女拿的是道教经书，连忙出言制止，给张童生找台阶下。 “佳音，到奶奶身上来。” 抬眸温和地示意张童生落座，张君早就双腿发颤，咚的坐下，被皮沙发回弹，他更惶恐了。 心说改茶村的先生不好当，幸好他念书时刻苦，否则今天在董相公面前大大丢脸。 张君也明了董相公的用意，他考教自己，是在告诫来授业不是混日子，不好好干，他就在知府面前进言。 张君双腿哆哆嗦嗦，没人注意他。 李英兰把书拿在手里翻：“佳音，是谁给你的道经，书上说的什么内容？” “阿奶，今天老道长正式收我入门下为亲传弟子，我现在有两个师傅了！这本书就是我的功课。” “师傅说黄庭经分为内外两部，是道家养身法门，参阅内经修行内丹，外经是外丹！” 李英兰又重新合上书，看封面名字：“内经？” 董佳音笑着点点头：“内经撰写有关人的五脏六腑，对应五行之气。师傅让我熟读，最好能背诵。” 李英兰呼吸一滞，重新翻书，和量子阅读一样翻看，好家伙！老道长莫不是想传授孙女学道医？ 在后世道医是稀有生物，几乎断了传承，真正的道医住在大山中，一生遇不上中意弟子。还在世的人，已经是高龄。 内丹是道医，那外丹应该就是炼丹术了？想想秦始王等人崇尚炼丹成仙，她使劲甩甩脑袋，又眨眨眼。 小孙女要成稀有生物了？ “阿奶，你看我干嘛？我现在还不会，等我学明白了，一定助您养生，长命百岁。” “好，你好好学！”真是意外之喜，两位厉害师傅辅导，董佳音以后前途无量。 董花生眼巴巴地瞥了一下书，又收回视线。他好奇但没有多余的时间翻阅，准备会试很忙，被老师和陈师兄盯着，自己无暇他顾。 张君适时地拱手请辞，他早就想溜了，早点回去温书，省得下次再被考教，他进村之前就被文山长考过，他觉得董秀才的学问比山长好太多。 旁人不知，张君归家以后，点烛彻夜苦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