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三朝回门，但董赵两家情况特殊。 董有果经常抽空找方桂香交代饭馆的事宜，多半是这年的账目，还有各家未结款项。 末了，再教她基础的看账目、打算盘的知识，也不管方桂香听懂多少，一股脑拔苗助长的灌输。 终于来到三朝回门这日，李英兰把赵远叫到跟前，董有果跟着来，想坐下旁听。 李英兰轻轻推了一把佳音：“佳音，和你小姑说两句体己话去。” “是，佳音走。”董有果简单几个音节，没掩盖住她嗓音中的嘶哑。 李英兰心里一沉，她女儿成婚之前，嗓子跟百灵鸟一样清脆，这才几天啊！ 空旷的堂屋只剩下丈母娘和新女婿。 赵远不敢舒展坐实，表情僵硬着，心下忐忑，不晓得丈母娘要单独敲打什么，大气不敢喘。 沿着原主的记忆，她缓声与赵远说道往事。 “三丫是我的老来女，旁人笑我老蚌生珠，可我却不以为意，她是我的宝贝儿，从小就捧在手心里，我们夫妻对她的好，连两兄弟都嫉妒。” 赵远黝黑的眸子深沉，耐心的听一句答一句。 “小婿娶了她，这辈子定然护她周全。” 李英兰眉眼带笑，仔细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她现在是赵家妇，我插手不上赵家的事情，但是我身为丈母娘，想与女婿说上几句体己话。” 这话乍一听像是客套，但是赵远知道，正题要开始了。他面色一怔，随即带着严肃的语气：“您请说。” “我理解每家遇事，一贯先为自己考虑，媳妇娶进门下一件事，就该是传宗接代了。” 赵远闻言，不想丈母娘说得如此直白，他耳根子一红，想要说什么，李英兰不给机会。 “你尚年轻血气方刚，刚成婚正甜蜜，少不得折腾她，你能当总兵，自然心性过人。” “三丫才十五岁，你有时该节制一些，别只顾蛮干，不懂心疼人。” 赵远想起新婚头两日，后半夜佳人还被自己欺在榻上有气无力，涨红了一张脸，丈母娘猜的真准，他的确没把持住。 口中发苦，答话没气势：“女婿会注意。” 李英兰满意点头，又继续：“在我眼里，你们还是孩子，身子正在发育，没有完全长开。” “她这样小的年纪，如果急急忙忙的怀孕生产，容易吃苦，连身子也亏空。” 赵远不敢拿别人家的媳妇来举例，惹怒丈母娘的下场，他挨打不敢还手，媳妇还会落泪埋怨。 涉及董有果的健康问题，赵远心存疑惑，话里换方式垂问：“照您的意思，什么年纪合适？” 李英兰存心想把话说开，自然不会跟他客气。 “按照我的本意，希望她年满十八岁才考虑生育，那时候身子基本发育健全了。” 她这么说，完全是按照后世人的思维，孩子十八岁成年，子宫逐渐发育成熟。 “十八岁？” 赵远神思微顿，面露诧异，这相当于，要赵家等三年才能抱孙子。三年的时间，旁人家可以三年抱两。 李英兰叩着指关节，敲了敲桌案。 赵远尴尬的收回思绪，继续垂听。 “我知晓你爹娘的心思，你十五的时候就开始张罗媳妇，当然是希望你有人照顾，早日有后。” “我体谅亲家的心情，所以赵远今日找你说话，不要逼你做选择。” “我晓得一种不伤身的避孕方法，鱼鳔。” “我希望你们小夫妻两，新婚燕尔，多过一过二人世界。” “二人世界？”赵远咬字，细细品味。 “是啊，属于你们二人的小家小世界。” 李英兰这样说，是发现了古代人刚结婚就要和一大家子住在一起。 成日周旋在婆媳、姑嫂、翁媳等等关系之间，没有纯粹的二人世界。 人都是自私的，她希望女儿幸福，能心无旁骛，享受夫妻之间的私密关系。 “至于身孕……” 李英兰又绕回了这次谈话的主题。 “你可以回家和三丫商量，生孩子是女人的鬼门关，一步踏错就万劫不复。” “若真的要生，最好等到16岁。” 十六岁是李英兰的底线，女孩子自己无论身体和心性都还在发育，半大的孩子就要当妈妈，该如何是好。 赵远走出董家的时候，表情蔫蔫的。看着媳妇盘起夫人头，在和佳音一起拿草喂麝。 笑容和煦温柔灿烂，与身旁的佳音一样，举止还是娇娇的小女儿姿态，他的心里五味杂陈。 赵远走了，看他若有所思的离开，李英兰知道，自己给了他一个大难题。 但是她没啥好担心的，赵远是大丈夫，他连军务都能料理清楚，怎么可能料理不清家务。 当天深夜，赵远整军率部举家出城，陆红秀和董有果，一左一右，紧紧挽着李英兰。 “亲家母，把女儿交给我，你放心，远哥要是欺负小果，我一定主持公道。” 看着陆红秀诚挚的眼神，李英兰微笑：“我信你。”她们逢乱世初见，陆红秀晕倒，她选择相信自己，自己也选择相信她。 来送行的人很多，董佳音抱着家里的三花猫，跟在她爹的身边。三花猫成年了已经发腮，一张大脸盘子埋在佳音的臂弯，浑身炸毛，格外害怕。 李英兰落寞的叹了一声：“能晚走几天掖也好啊，这深更半夜的出发，实在叫人担忧。” 董有果忍不住替自己夫君解释两句：“听远哥说赴任的期限紧迫得很，若不是为了成全三朝回门的礼数，成婚第二日就该出发了。” 李英兰一时语塞，其余没有发散出来的感慨，全数被噎了回去。 停住脚步，回身从佳音手里抱过小三花。抚平猫咪背上炸飞的长毛，她柔声：“让小花在路上给你们做个伴。” 董有果想拒绝，三花猫再乖也是畜生，路上还要分心照顾它。 娘怎么会想着带着猫上路，去这么远的地方。 董有果婉拒：“我想解闷，有别的法子，不用折腾小花。” 李英兰只道：“小花是在家长大的，和你又亲近，一路上不会乱跑乱抓，最关键的是，乘船远航的时候，一定要带着它。” 陆红秀插话：“为何？” “船体是木质结构对吧，你们在水上漂泊，吃的喝的储存在一起，容易滋生老鼠，有它抓老鼠，可以防备粮食不被糟蹋，船体不被老鼠啃噬。” 身边两个女人听得愣神，董有果热泪蓄满眼眶：“娘，您连这么细的事情都想到了。” “娘，您跟我们一起走吧，让女儿孝敬您。” 董有果万分舍不得，不厌其烦的央求母亲改变心意。 陆红秀也舍不得李英兰这位好姐妹：“是啊，远哥媳妇说的没错，亲家母跟我们走。” 李英兰笑着轻抚女儿脸庞：“你和赵远都是好孩子，有这份心，我就满足了。” 对上陆红秀，她莞尔：“亲家母，小果托付给你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