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头一把拉住董有森的胳膊，眼睛睨了一眼巷角。 两个妇人站在原地等，看他们嘀嘀咕咕说了一阵后，董有森面容阴晴不定地回来了。 一路无话，回到家合上门，他才敞开话匣子。 “孟昊的夫人花重金，把孟昊从大牢里面捞出来，他虽没了为官的机会，但在临安盘踞已久，他家舍得花钱，游街示众免了。” “师爷一家今早从临安搬走，去哪里了捕头不知道，不过肯定是离开临安地界。” 李英兰噎了一下：“杨秋花如何处置？” 董有森转述道：“现在女牢羁押，舂米6年的刑法不少，待期满才会释放。” “哎……”方桂香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李英兰琢磨了一下，感觉此事可能真的告一段落了，也就不再多想。 现在饭馆女儿在撑着，她得去帮忙了。 有她上阵，舒芙蕾刚端去就抢空了，空闲时，李英兰跟她提了一嘴郑菜头的事儿。 董有果拧巴地把头埋下去，小声嘟囔：“我说过几次自己不要贺礼，他偏要去折腾。” 李英兰的话溢在嘴边又咽了回去。 今日食客走得早，还能赶上出城，她们就回村住了。 刚爬上北崖坡，就看见家门口趴着一只小动物。 它一身棕黄色皮毛，外形如梅花鹿，眼圆耳阔，头上没有鹿角。 “嘿，这不会是麝吧？” 董家人走上前，团团围着麝好奇地看。 郑菜头跟在董有林的身后，从宅子内走出来。 小伙子身高5尺，体型健硕，皮肤黝黑，外露的手臂上还有一些细长的伤口，伤已经结疤，不过是丑陋了些，外貌和12岁的年纪不相符。 李英兰震惊：“你为了抓这只畜生受伤了？” 郑菜头憨笑一下挠挠头：“不碍事，男子汉谁没有点伤在身？” 李英兰说什么也要给他伤口进行后续处理，以防得了破伤风。 她让郑菜头等自己，董有森回家就去找佳音，院外只剩下了董有果和郑菜头。 郑菜头没有读过一天书，不会说弯弯绕绕的话，所以想破头只得了一句。 “有果姐，这头麝我没射要害，只是伤了腿，以后养着它给你作伴，喜不喜欢？” 董有果无声叹气：“我不是给你说了吗？我不需要及笄贺礼，况且我能挣银子，想要的东西可以自己买，倒是你，该安心和武师学习，怎的到处跑惹人担心！” 郑菜头心里又惊又喜：“有果姐你在担心我？” 董有果脸上浮现一丝无奈，语气却更加生硬起来：“不止我，你的家人也担心，菜头你太冒失了！” 郑菜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有果姐，我娘说女孩满15岁就该成亲了，我从小就喜欢你，你可以等我长大吗？” “等我长大，等我娶你，我想和你过日子。” 从没有人对董有果说过如此直白的话，董有果的双颊红成一片火烧云。 她有点气竭，也有点不知所措：“郑菜头你才12岁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郑菜头拘谨地站着，四肢略显僵硬，他埋头苦想了一会儿才回答：“不知道，但是我不想你和别人过日子。” “哎，如果从前我对你的好让你有误会，那我澄清一次，我只当你是弟弟。” 少年的眼角湿润，他偏过头掩饰自己的失意。 “我……” “别说了，我喜欢的人不是你。” 郑菜头忽然开了窍，追问：“你喜欢的是谁？” 董有果没有回答，少女吊着眉梢远眺一眼，平原上草随风动，不知她在看什么，不过方向所及，第一户便是赵家。 李英兰提着处理外伤的药水和纱布跑出来，已经没有郑菜头的身影。 “人呢？” “他回家了。” 瓮声瓮气回答完，董有果转身回家，脚步未停，进了自己的小院就合上门，隔绝外面的一切。 次日，全家一起吃早饭。 董佳音至今没有问及娘的去向，她啃着手抓饼，大口大口的咀嚼。 董有林对盐排骨粥很喜欢，喝了两碗饱腹之后才道：“娘，今年是咱来改茶村的第三年，先前买的田该赋税了。” 李英兰吃掉最后一口饼：“嗯，赋税该交就交！等会儿你拿着钱去找户长，我们吃饱饭就回府城开店。” 等大家吃好放下碗筷，才到家门口就遇见户长带着人气势汹汹朝他们走过来。 户长将头顶的罗纱帽正了正，看见董家人都在，面上露出一丝诡秘莫测的阴笑。 “本户长今日来收赋税。” 李英兰端着恰恰好的气势，冷眼瞥他，笑得客气：“我家记得，正要去找户长，既然户长自己来了，这些银子和粮食拿去数吧。” 户长这三年冷眼旁观，董家人经商的本事有一套，务农也没落下，家里定然不缺钱粮，不过他亲自过来，不是在这一项等他们。 他勾唇冷笑，伸手接过掂了掂重量，才悻然睨了一眼李英兰身后的一圈人。 董家两兄弟、董有果都在…… “你家在册登记有7口人，按规定需要派三人服力役。” 言此，他目光一狠，指着三人拔高声调：“带走他们！” 骤然听闻要服力役，董家人的脸色变了变。 改茶村进来安静得很，没有听说哪家有人要去服役。 李英兰深吸一口气，藏在袖中的拳头紧了紧。 “服哪里的力役？要去几天？可有公文？” “户长为何一句不交代就想带走人？莫非是假公济私？” 户长阴阴一笑，从袖中真的摸出一张公文，展开后神气地递给李英兰看。 “要组织人员疏通河道，每户派出人力，无偿服役五日？” 看罢，李英兰秀眉一蹙，这次户长敢光明正大抓人，还真是有备而来。 董家人紧张得并肩而立，董有果心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家里只有哥哥两个年轻壮力，要带走三人，其中有她一份。 总不能叫她娘这么大的年纪挡在自己跟前。 户长好不容易有机会在董家人面前逞威风，看他们吃瘪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畅快。 从身旁人手里接过他的爱物紫砂壶，对着壶嘴喝一口，心里美滋滋。 “没什么异议，就赶紧跟我走！” 李英兰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村子里安安静静？ 询问的目光瞟向董有林，他一直在村子里，他也没听说，木呆呆地摇头。 这回他们在北崖坡周边没有邻居，除非是特意找来，不然他们连个问的人都没有。 董家两兄弟和董有果只好站出来，户长满意地哈哈大笑。 李英兰看着户长吆五喝六的样子，心里的疑团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