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中秋节，街上的商贩多，卖月饼的人更多，李英兰按照先例，让董有果和董花生分头去问，最终把价格确定在30文一块。 杨秋花一听，嗓门调得老高：“一家子辛辛苦苦地做出来，只卖30文一块少了吧？娘啊，咱们得把人工费算进去啊！” 李英兰也觉得价格偏低，可是转头去看货物，足足的两筐月饼，过了今日卖不完，就只能自家消化了，预期吃月饼吃到撑，倒不如降低价格，挣点零花钱。 何况他们没有肉馅，李英兰心里没底。 她用肯定的声音道：“就30文。” 方桂香负责吆喝小调，杨秋花倒是想横插一脚，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可惜妞妞一直在闹。 街上来来往往的商贩，有扛冰糖葫芦的，有卖果子的，有卖鲜花的，妞妞好奇得很，到了西街以后没有一刻安静，李英兰看在眼里。 “老二媳妇，你抱妞妞去逛吧。” 出门做生意，别人家都没有拖家带口，李英兰的摊位前，客人没几个，倒是被孩子们团团围住。 李英兰觉得这样生意没法做，孩子们被拘谨着也不是办法，便把董有森拉到边上，从荷包里摸出一两银子塞给他。 “你带好文鹤、长生两个娃，他们想要什么看着买，千万别舍不得使银子。” “另外，过节什么人都出来，你盯紧了，不许让孩子们离开视线，小心被人贩子拐走。” 董有森喜滋滋地接过钱，打包票道：“娘，你放心，我一定看好孩子们。” 临走的时候，李英兰分他们枣泥月饼吃，省得馋别人家的月饼，把钱花给对手。 董花生看见他们都去玩了，一个劲扯自己娘的衣角，他就想跟着去，可是刚才二叔不带他。 方桂香当然了解自己儿子的意思，但是她还真没有空带他玩。 “忙着呢，不许闹。你好好听话，你看看人家小姑，一直在帮忙。” 这时李英兰发话了：“你们也去吧。” 方桂香罢罢手：“这咋行？娘，我一走，就只剩下你和小姑了！” “没事，他原本就是来玩的，孩子坐不住，等会儿一个不留神，他自己乱跑了，我们还得找，麻烦可就大了。” 等方桂香拿着月饼和小花生离开，摊位前一下子就空了。 董有果立马主动表态：“娘，我陪着你。” 上次她和娘还有几个哥哥一起来府城吃吃喝喝的时候，小花生和其他孩子都没有机会来，董有果心里有数，觉得今天自己留下陪娘比较好。 “月饼30文钱一块，便宜卖喽。” “枣泥月饼~苹果月饼~瞧一瞧喽。” 学不会方桂香哼小调的吆喝方式，董有果主动开始叫卖月饼。 十几岁的女娃，声音又尖又细，在川流不息的长街上，倒是显得独特。 赵远和一队府兵经过西街，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穿过人流缝隙，他捕抓到了董有果的身影。 “嗳，哥几个，你们等我一下！” 府兵们停下脚步，大伙儿都相熟，有人拿话打趣他：“我说赵远，你上哪里去，说让你请吃饭，不会是想开溜吧？！” “不是，我遇见熟人了，过去打招呼，马上回来。” 话还没说完，赵远一阵风似的跑开了。 李英兰只负责坐在旁边收钱找零，她先发现赵远朝他们跑来，迅速地勾了一下嘴角，然后把位置往后挪了挪。 “小果！你什么时候来府城的？” 董有果正低头，用筷子整理月饼，闻声抬头，眸子里闪过欣喜。 “赵远哥哥！” 视线触及一下，别扭地挪开，她低垂眼帘，握紧了手上的筷子：“我们全家都来了。” 赵远闻言，这才用目光扫过董有果身后，果然发现李婶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李婶中秋好。” 李英兰乐呵呵地应声：“好，你也中秋好，今天要回家吗？” 赵远腼腆地握紧随身跨在腰间的长刀，语气有明显的低落：“知府大人抽调府兵维持夜市秩序，我就在其中，今天不能回家陪爹娘。” 李英兰对此深有感触，她在后世的亲戚里，就有去当兵的，回家探亲一次千难万难，不是部队不给休假，而是总有任务需要执行，这或许就是太平盛世的代价。 “难为你了，真是一家不圆万家圆呐。远哥儿吃块月饼吧，婶子不收你的钱。” 有了娘发话，董有果总算能光明正大地拿月饼给赵远哥哥吃了。 赵远心里一热，松开握住剑柄的手，用双手接过月饼，两个人的手指很快接触，又一滑而过。 小姑娘期待地望着他把枣泥的送进口，她语气紧张地问：“怎么样，味道好不好？” “好吃。”枣泥的甘甜在唇齿之间滑过，绵密的枣泥并没有预想的黏牙。 赵远这次咬上一大口，冲董有果呵呵傻笑。 “可以啊赵远！自己先吃上了！” 肩膀被人重重一拍，他迅速回头发现是队友们过来了。 “不是叫你们等我一下吗？” “哟，你是说了等一下，可咱们肚子空空，等不及了！诶，这月饼好不好吃，拿给我尝尝。” 军营汉子是过命的兄弟，彼此不讲究，相熟的同伴不嫌弃是赵远吃过的，一把抢走来上一口。 “嗯~真好吃！” 一群府兵拥挤在摊位前，你推我桑地热络起来：“真的假的？给我来一口！” 明明只剩下半块月饼，还被人掰成数块小份，分到的府兵像猪八戒吃人生果似的，塞进嘴里没有咀嚼就咽了。 一个府兵调着嗓门怪道：“呀，什么味道啊，我没吃出来，有人吃出来了吗？” 说完不停飞眼色暗示赵远，好像是让他掏钱买似的。 董有果一个小姑娘站在摊位前，不知该如何搭话，看着赵远哥哥身旁的同僚们大肆玩笑，她不自然地低头捏手指，纠结一番才鼓起勇气。 “我家的月饼是水果味，你们刚才吃的是枣泥馅。” 赵远朝同僚飞眼刀，让他们收敛点，复又向小果解释：“别紧张，他们是在和我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