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碧溪的脸色更难看了，阿璃唱歌这五音不着调的样子，哪里就能跟他这擅长乐律，古琴能弹得所听之人潸然泪下的修为相比？ 在一旁的青岚自然也听到了阿璃的说辞，默默地移开了眼神，颇带着几分自知理亏地低声说，“你小时候唱起歌来不就是这个调调，都把弟弟们吓哭......” “够了！”碧溪立马打断了青岚的话，“如果是来跟我说从前的话，就赶紧给我离开，你们是阻止不了我的。” “那如果是她呢？”阿璃连忙解释，“阿璃是带了一个人来见哥哥的。” “人？什么人？不要再胡搅蛮缠了，否则我真的会对你不客气！”碧溪确实没想留手，话音刚落，就举起左手捏诀，要将这几个人全都送走，若是错过了时辰，就来不及了。 谁成想，阿璃直接扑上去捂住了碧溪的手，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恳求道：“阿璃带来的是哥哥想见的人，就是，就是清绒奶奶！” “清绒？”碧溪闻言，脸色大变，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找到了清绒，明明他找了好多好多年都没有找到清绒的半点痕迹！？ 阿璃见他恍惚，急忙跳了下来，一溜烟地跑到了陆云生跟前，“轮到你了。” “记得我的报酬就好。”陆云生叹了口气，将手放在了阿璃的头上，口中轻念咒文。 阿璃听到耳边传来的咒文声，只觉得头疼得厉害，就像是被人直接伸手进脑子里，找到了清绒奶奶存在她脑海中的记忆，然后硬生生地抽出来。 但阿璃得忍着，就算咬破了嘴唇也要忍着，她答应了清绒奶奶让她再见到哥哥的。 一缕白烟慢慢从阿璃的头上升腾起来，慢慢飘落，落在了阿璃的身旁，逐渐显出人形来。 见着眼前的人影越发清晰，碧溪竟不由自主地想要后退，明明他寻找了许久，所作一切都是为了这个人，可是现在真的能见到了，他又害怕了，他又退缩了。 最终一个面容慈祥，穿着朴素的老奶奶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她微笑着对碧溪说：“好久不见了啊。” “你......”听到这个记忆中的声音再度响起，碧溪竟然语塞，明明他每天每天都在心中跟清绒说了那么多的话，可现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哎呀，是我这个样子吓到你了吗？倒是我忘记了，你最不喜欢的就是我这老态龙钟的模样了。”清绒不好意思地低头看了自己的这身打扮，“我......” 她话还未说完，便觉得身子一震，低头看去，是已经化为龙形的碧溪扑进了她的怀中，用鼻子轻轻蹭着她，就像是从前一样。 清绒见状，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温柔安抚，如同从前一样。 “对不起啊，还没有来得及告别就离开了，凡人就是这样脆弱。”清绒柔声说道。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不再喜欢我了，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但是不管我怎么等，都没有再等到你出现，我的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好痛苦，好害怕。”碧溪颤抖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哭腔。 “我知道你在等我，所以我的灵魂一得了自由就去找你，可惜你的悲伤将你的眼睛蒙蔽了，看不到我就在你的身边。” “你...在我身边？”碧溪不可置信，这么多年，他竟丝毫没有觉察清绒就在他的身边。 “是啊，古琴中有我的骨灰，因为它，我才可以一直在你的身边，看到你的琴技进步得如此之神速，我真的很高兴，你真的成为了个优秀的琴师。”清绒是真的很开心能看到碧溪没有忘记她所教他的一切。 “......”碧溪忽然十分羞愧，她教给了他弹琴，说琴声就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声音，可是他呢，他用这琴声做了什么？ 觉察了他心中所想的清绒伸手轻轻将碧溪的头抬了起来，“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只是你的悲伤让你失去了你的本性，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停止吧。” “可是我想让你永远活着，永远陪在我的身边，永远听我弹的琴，我不想让你死去。”碧溪终究还是没忍住，眼泪滚落了下来。 “我是凡人，终究会有一死，这是命数，不可逃避，更不必为了我这样一条渺小的性命牺牲这么多百姓来换取，只要你还记得我，我就永远在你的身边，就像从前一样，不是吗？”清绒劝道，她早已看开了，况且身为凡人她没有觉得不幸，能与碧溪相遇就已经是最幸运的事情了。 “......” “能遇到你，能与你一起弹琴，就已经是我一生的宝藏了，一直以来谢谢你，我的好朋友。”清绒笑着再次搂住了碧溪的头。 “...我，我也是，谢谢你教会了我那么多。”碧溪再也说不下去，他知道分别的时候已经到了，但是这一次，至少他终于能将一直以来想要告诉清绒的话都说了。 “嗯。”清绒摸了摸碧溪的鼻子，转头对阿璃说，“阿璃妹妹，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他了。” “嗯。”阿璃用力地点了点头。 清绒见状，心中牵挂总算是得以了结，身子一轻，随即便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碧溪像是还未从清绒消失的事实中觉醒过来，低着头，疯狂地闻着刚才清绒所站立之处，想要再度找到清绒存在的证据。 阿璃见他急切寻找的样子，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出现了当时青岚死去的场景。 那天早上明明阳光明媚，明明采来的果子香甜，明明一切都跟往常一样，但是青岚没有睁开眼睛，不管阿璃跟他说了多少遍早安，给了摘来了多少野果，他都没有再次睁开眼睛。 虽然现在阿璃回头，能看到青岚还在她的身后，但是曾经失去过青岚的感觉是真的，真的让她痛苦不堪。 不知不觉，阿璃的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她跪坐在地，伸手抱住了碧溪的头，在他的耳边轻声低语，“哥哥，没事的，没事的，从现在开始，你的眼前一定不会再是一片黑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