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嫂。”宁娴神色冷了下来，说话语气也急了起来，“你这样自欺欺人也是于事无补！你赶不赶我走，他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我知道。”平嫂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你们在外面等吧，他一向是个要强的，我不想他这么狼狈的样子被外人看到。” 宁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拉着容翎的衣袖出去了。 平嫂的大儿子起身，他脸上还带着泪，却很懂事的朝宁娴二人行了个礼，再把门关上。 院子里隐隐传来忍痛闷哼声，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声，想起刚刚那个男人的惨样，宁娴心里就好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一样，难受极了。 “生死有命。”容翎负手站在宁娴身边，抬头看着这片天，“死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个解脱。” 这话宁娴赞同，可这留下的妻子和孩子们该怎么办？ 这个朝代对女子并不友好，平嫂没了丈夫，又如何能支撑起一个家？光靠卖那馄饨吗？ 看她秀眉微蹙，容翎也跟着皱了皱眉，相比她这样，还是那明媚的笑容更有张力。 “大人。”宁娴一改前几日的称呼，语气有种难言的认真，“外界都说大人手段狠辣心思歹毒，堪比活阎王。但大人待我却比侯府那些人还好。” “所以，以后如果我不慎英年早逝了，还请大人替我收尸，替我寻一处青山绿水的地方埋了。” 容翎轻笑一声：“或许是我比你先死呢？” 宁娴一本正经的看着他：“大人身居高位又武功高强，还有这么多护卫护着，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就是身居高位，又更多的人想杀我。”他说这话的时候好像就在讨论今日吃什么一样。 宁娴想起第一次见容翎时，他是在小树林里遇到刺杀，然后还有去益县的船上，也有杀手想啥他。 “大人，我绝不会与你为敌。”宁娴用的是笃定的语气。 “还有人和靠山为敌的？” 两人这么聊了一会，宁娴的情绪好了不少。 身后的门“咯吱”一声打开了，平嫂的儿子探出脑袋：“我母亲请二位贵人进来。” 宁娴快步进去，院子里没有了嚎啕声，也没有了痛苦声，安静的可怕。 平嫂的夫君此刻静静地躺在地上，那双大眼睛死不瞑目地看向门口，手还伸出来，仿佛临死前还在挣扎着想讨要一份片毒。 他嘴角带着白色唾沫，宁娴上前查看一番后有些震惊的看着平嫂：“他是吃砒霜中毒而死的。” “是。”平嫂点头，“姑娘也不用猜了，是我递给他的，也是他主动吃了的，既然无药可解，最后是要这般活生生疼死，那何不就这样了结了？” 宁娴一时间哑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两个孩子看到自己父亲这样，都有些畏惧不敢上前。 平嫂伸手轻轻地抚摸男子的双眼：“你就安心走吧，到了地府，可别再碰这玩意了。两个孩子我会照顾好，好好养大他们的。” 再挪开手，那双眼睛溘然闭上了。 这时候两个孩子才手脚并用地爬到了男子身边，哭着喊了声“爹爹”，只可惜躺着的人再也不会应他们了。 “我们夫妇二人原本来了个小酒馆，我酿酒，他卖酒，生日虽不是红红火火的，但也算过得去。”平嫂跪在男子身边，吩咐孩子去打盆热水来，洗了纱布，将他脸上的污渍一点点擦去。 “那日他去王员外家送酒，回来他格外的高兴，说碰着贵人了。说那位贵人夸他的酒酿的极好，将剩下的酒都买了不说，还说见以后要每月定一百坛子酒。” “一百坛呢，这确实是个大单子，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说那位贵人见憨厚实诚，怕他不信当时就签了单子，还一道请他喝了酒。” 平嫂细细地说着，脸上的神色很是平静，和一个时辰前跪着求宁娴时，判若两人。 “那日回来他开心极了，抱着我都不肯睡，说好日子就要马上就要到了。我也为他高兴，他一直都是这般勤快务实，待我和两个孩子极好，又从没那些花花肠子。” 平嫂神色温柔，动作也很轻柔：“隔了几日，他先送了二十坛酒去那贵人的铺子里，又被留下来一起用膳喝酒。” “喝得醉醺醺回来的，还高兴的手舞足蹈，甚至我们都打算招个工了。可打那之后，他总是打哈欠，整个人无力，瑟瑟发抖。” “我劝他去医馆看看，他总说是这几日没睡好的缘故，不用花那冤枉钱，怎么都不肯去看大夫。几日后那贵人说是又要酒主动找到家里来了，临走时给他抽了一长管子，他抽了几口，这毛病竟然就好了。” 宁娴气得咬牙切齿，这长管子里装的定然就是这该死的片毒！ “就这样，他每次都要对着那个长管子吸几口人才会舒坦，可每次舒坦后，整个人却愈发的不好。最后成什么样，你们也看到了。” 平嫂在那很安静地叙说着，可她越是安静，宁娴就越是为她背后所遭受的痛楚而伤心遗憾。 这片毒不是什么廉价之物，平嫂这家里情况也不是个富裕的，只怕为了给他点片毒，家底都掏空了不说，她独自一人出去卖菱角摆馄饨摊，只怕就是希望能多赚点。 可这些都是其次的，最关键的是这瘾上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失去了清醒意识，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什么，骂人，打人，甚至就连杀人都不知道。 一个妇人，还要带着两个孩子，宁娴难以想象平嫂是怎么度过的。 她对这背后的人越发的憎恨，捏紧了拳头，她定要把这幕后黑手揪出来！ 容翎上前，将她捏紧的手松开，轻轻捏住她一个手指。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但宁娴却明白了他这是在安慰自己，对他梨涡浅笑：“容哥哥放心，我没事。” 平嫂一边说着一边把她丈夫的遗容清理干净了，她语气平静：“你们还想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