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裕道:“原来如此,难怪你要我查这些铜兽的方位,这铜狻猊正对着嘉宾阁,静缘出事那晚,便是那凶手利用直进之光,以这狻猊之齿为镜,折射强光,使那灯中豆油沸腾飞溅。”
华玄环视周遭,手指四方,大声道:“可不止这一面镜,你们瞧,那蟠螭的鳞、灵鳌的背,还有那苍鸾的翼、椶熊的掌,都被刻意雕琢,那可不是匠心之巧,而是被有意设置成一面面深藏不露的铜镜。《庄子》天下篇有云:鉴以鉴影,而鉴以有影,两鉴相鉴则重影无穷。光在这般多的铜镜中往复反射,成像无穷,如此便成光魔游弋,淆人视目之假象。倪景声被害时的鬼魅迷雾,亦是这些铜镜作祟。”他说着内劲一吐,拍在那铜狻猊左足之上,登时听得咔咔声响,整尊铜兽竟尔绕转过来,背对众人。大伙儿这时清晰地发现,这铜狻猊背后遍布青绿色的锈迹。王修同百思不解,命神兵门弟子去四周的铜兽身上查看,也发觉到相同的现象。
“神兵门内所有铜兽都是同时浇铸的,为何只有地面上这些铜兽生了铜绿,但屋顶上的檐兽却没有?而且这些铜兽一体浇铸而成,若是生出铜绿,必然也是一体生锈,不可能会初选此正面背面泾渭分明之理。”华玄定了定神,伸手抚摸着那些铜绿,“解释只有一个,有人曾在这些铜兽背后喷水,使之凝成一层薄冰,再抹上一层冰脊鲸油,然后再以强光照射。强光在数十面铜镜之间往复传递,铜兽受光生热,背后薄冰顷刻融化,继而生成汽,散发四处,气遇冷则又在半空中凝成小水珠,与受热的冰脊鲸油相混,于是便有了那场浓雾。”
众人纷纷露出惊恍的神情,崔映月忽然道:“可,可当日雾中那个忽正忽倒的鬼影又是怎么回事?”
华玄道:“那不是鬼影,那是倪景声。”
大伙儿闻言,无不骇然。华玄也不解释,伸手向柯小豫,示意借其剑一用。柯小豫努了努嘴,将长剑抛给他。华玄凝神运剑,在锤锻厅墙面上刺了一个小孔,然后向众人道:“烦劳移驾到屋内。”
众人将信将疑,移步到锤锻厅内,只见华玄独自站在屋外,又将锤锻厅的门窗一一关上。
大伙儿正奇怪他要做什么,突然眼前一亮,只见自己背后的墙面上出现了一个倒立着的人影,渐渐的人影变小,却又成了正像,与当日在那迷雾中所见的人影如出一辙,不由既惊讶,又错愕。
恰这时吱呀一响,房门打开,华玄站立在门外道:“你们方才瞧见的那个鬼影,便是华某。”
柯小豫不解道:“怎么会呢?”
华玄指向墙面上那个小孔道:“道理其实很简单。《墨经》中说:景,光之人,煦若射,下者之人也高;高者之人也下,足蔽下光,故成景于上,首蔽上光,故成景于下。这面墙恰好朝阳,我方才对孔立在屋外,光如射箭,直线而进,我的头遮住了上面的光,成影在下,人的双足遮住了下面的光,成影在上边,就形成了倒立的影。之后我渐渐远离小孔,上下光不再被我遮挡,便还原成正立之像。
“至于倪景声之死,那正是凶手设下的借刀杀人的诡计。”华玄突然转身而走,大步流星,一直行至火字一号房前,伸掌推开房门,手指那尊弥勒佛像道,“还瞧不出来么?”
众人跟随着他来到嘉宾阁前,直视那弥勒佛微微发瘪的肚子,再看那墙面上的孔洞,顿时有所了悟,甄裕脱口道:“那弥勒佛的大肚恰好也是一面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