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轩辕鼓,瑶池歧皇钟。九邕缠玉带,天降寒玉宫。长生剑出鞘,晗光破长空……”
白安逸走在船舱里,面带微笑地听着码头上几个孩子拍手转圈,唱着平仄不通的童谣。
远目望去,这和雍城到处是井井有条、民生兴旺的模样,虽然和故乡风物有异,却都是一样的宁静和乐,连这首妇孺皆知的打油诗也别无二致。
诗里所说的轩辕鼓、九邕带、长生剑诸般器物,都是上古传下的仙人神器,不是落于各国王侯之手,就是隐没在万千山水之中。白安逸站在阴沉沉的天空下,耳边童声清朗,想着不知何时若是有幸能得见这些奇珍异宝一回,就是死也甘愿,一时不由神思飞扬。
过了会儿,孩子们想是唱得厌了,三三两两丢起石子来。白安逸这才回神,自嘲地一笑,道:“真是庸人自扰。大好和雍城,待我且顾了眼前,下船好好体味一番别处风土。”
白安逸出生在距此城千里之外的北方水国英招,家中世代商贾,家道殷实。他生来聪明机敏,又自小得许多明师教习,却志不在功名利禄,只爱四处寻幽访胜。常听那些门人言道,距此处西去万里,有个西方大陆,风土人情大异其趣,更有无数奇人异事。这次出行跟着与白家相熟的商队,自北向西而行,就是想要找机会去往传说中的西方大陆。
他的这点心思自然不好透露给同船人,只装作个游手好闲的大少爷。船队乃是白家世交所有,白安逸为人和善温文,一路上大家对他倒也照顾。船队从英招大港夏江出发,经东方七国,如今已到了七国的最后一个大港和雍,装卸货物、修补船只需要两日,闲不住的白安逸自然要下船走走。
快走到甲板,忽地一阵嘈杂声传来,只见几个大汉堵住了下船去路,前头围了二三十号人,有探头探脑张望的,有路过看热闹的,最中心是两个少爷模样的锦衣青年,带了十数个大汉,团团围住了一名青衣少女。
少女眉淡如烟,凤目修长,容貌若画,面上似笼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光华,让人不敢久视。黑色长发拿条白绳随意绾在脑后,一身青衣除了腰间系带几无装饰,手握一把青钢长剑。面前几人七嘴八舌,周围指指点点,只她神情淡漠,长睫低垂,一派沉静。
“九姑娘?”白安逸一怔,赶紧分开人群就要上前。
这青衣女子叫做九姑娘,说起来历也算颇为神秘,乃是白安逸二十几日前入钦原国海境前所救。当时她身受重伤,随一叶扁舟流落海上,奄奄一息时手中还紧抱着柄普通佩剑,死也不放手。白安逸心地甚好,就劝说商船队留下了这身份不明的落难少女。少女从昏迷到清醒,再到痊愈,他也处处照拂。少女脾气古怪,惜言如金,对自己的事讳莫如深,连名字也不肯讲,只说家行第九,大家就都叫她九姑娘。
九姑娘美貌动人,气质高华,一看就知出身不凡。有不少心怀叵测的人蓄意讨好,日夜骚扰,嘘寒问暖。姑娘也怪,日日独坐枯室,来人是吟诗也好,调笑也好,一概不理;来人是送礼也好,歌舞也好,一概不回。这样个个碰了一鼻子灰去,逐渐都知道了少女油盐不进,也就把那美人投怀的心淡了。
白安逸想她和家中小妹差不多年纪,一人流落在外,心中怜惜,常常去找九姑娘说话。少女不爱开口,他干脆自说自话一番,倒把许多平常不敢对人言说的奇思妙想都讲了。久而久之,九姑娘知道这人敦厚热忱,毫无恶意,对他也不像对旁人那般冷淡。每到一处港口,白安逸就兴致冲冲跑去邀九姑娘下船欣赏风光,可惜次次被拒。这回船到和雍,白安逸锲而不舍又去问,照例吃了闭门羹,没成想九姑娘却是打算自己偷偷地下船,又被人在甲板堵了个正着。
白安逸武功是个半吊子,辛辛苦苦挤了半天才进去,已经听旁人说,是为首的两名锦衣公子借口丢了东西,不许九姑娘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