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已经翻到立春的日子,冬日的天气压抑阴沉。
富丽堂行的豪宅里,江景熙被反锁在房间内。
他靠着门板,无力地瘫坐在冰冷的地上,低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睛,表情阴郁到了极点。
江景熙没想到,爷爷会将他关起来。
他回想起这些天,邱意浓好像没有了情感起伏,她那濒死的表情在他眼前晃动。
一种不祥的预感强烈向他袭来,于是打了电话过去,却没有通,到了晚上便一直联系不上她。
他随便裹了一件外套,从二楼的窗户翻了出去,蹑手蹑脚地走到车库开着车出门。
街灯已经亮起,汽车在难得畅通的道路上疾驰。
车子开进一片别墅区,大部分人家家里都亮着灯,透出暖暖洋洋的光亮,门口的灯笼朦胧的红光照着新贴的对联,屋内人影攒动,弥漫着过年的欢乐气氛。
他在一家没有灯光,大门紧闭的房子前停下车子,看着这冷冷清清的三层白色别墅。
院子里落叶满地,被阵阵阴冷的寒风卷起,发出簌簌的声响。
他站在门前按响门铃,却没人回应。他再次拿起电话,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因为他听到门后传来手机铃声。
“小意,小意,你在家吗?回答我一声啊。”
房间里没有人走动的声音,他试着去拧门把手,是锁着的。
由于走得太仓促,他没有穿太多衣服,冬日夜晚的寒风通过单薄的衣服冻得他瑟瑟发抖。
他把身体缩成一团,跺了跺冻得有些发麻的双脚,迎着风在门口等了几分钟。
他尝试着输入门锁的密码,他输入邱意浓的生日,显示密码错误,他试着输入自己的生日,门开了!
他直奔邱意浓的房间,抬手敲着房门,里面没有回应。他便使劲拧动门把手想把门打开,但是门从里面被反锁上了,根本拧不动。
“小意,你在吗?”
他大喊了几声,可房间里静悄悄的,根本听不有人回答。
大风吹在玻璃窗上,一阵明显的狂震,外面似乎有了雨声,他不由自主地向窗外望去,一条条闪电撕开夜空,在空中肆虐。
“小意!”
里面依然没人应,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雷声翻滚,树影斑驳。
他充满了焦虑和不安,又重重地敲了几下门,同时猛烈地拧动门把手,又拉又踹了好久,但门始终一动不动。
没办法,他只好用肩去撞门,接连撞了好几次,终于把门锁撞开,进到房间里面。
屋里只亮了一盏昏暗的台灯,邱意浓的床上空着,他惊恐地发现屋里四处扔着沾血的纸团,房间里弥漫着血腥味。
浴缸的水一直溢出来,从浴室的门下溢出来,红的血,红的水,漫天满地的红......
他迅速推开浴室门,顿时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大惊失色,整个脑袋嗡嗡作响。
邱意浓闭着眼睛,像一个坏掉了的美丽人偶寂静地仰在浴缸,茶色的长发随着水的压力向上飘起,白色轻薄的裙子也向上飘起。
她的左手腕上被狠狠地割出一道血口子,血从她悬空的手臂滴落在瓷砖上,另一只手也满是鲜血,还死死地握着水果刀。
他本能般地奔过去将邱意浓从浴缸里抱出来,她冰冷的身体传过来彻骨的寒气,软得没有一点力气。
“小意!小意!你醒醒!”
他绝望地呼喊着,深深的无力感几乎让他窒息。
有一丝丝神智,飘飘荡荡地回到了邱意浓的身体里。
她低低地唤了一声。
“景熙。”
“我在呢,别睡,坚持住,求你了!”
江景熙握住她冰凉的手,他的声音颤抖着,双腿也开始发抖。
邱意浓奄奄一息,虚弱地抬起伤口斑驳的手去触碰他的脸。
“这样活着太痛苦了,我想解脱。”
“不可以,你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
江景熙痛苦地摇摇头,迅速找来一条毛巾,紧紧地绕在她手腕那条又长又深的伤口上。
毛巾绕到最后,江景熙想打个结固定一下,可手却一直在抖,他连着试了好多次,都没能成功。
受伤的人倒浑然不觉得痛似的,探出另一只手抓住江景熙的手腕,眼睛空洞而悲哀地看着他。
江景熙两只手还是死死地握着她在流血的手腕,黏稠的液体从雪白的毛巾里渗出来。
他仿佛能感觉到邱意浓身体里的温度,在一点点地往外流逝。
雨刮的声音、车轮践踏积水的声音,以及救护车的鸣笛声在夜色中交织。
这天晚上,整个医院都被邱意浓闹得够呛。
为了抢救她,大晚上的,还专门打电话叫来科室主任,又上报了相关院领导亲自参加指挥救治。
急救室里人影幢幢,江景熙在走廊上等着。他惶然地张望,连哭都忘记了。
医院永远都是阴森森的,走廊上只开着一盏小小的灯,雾从窗涌进来,大团大团,又湿又冷,堵得人哭都哭不出来。
经过医生的抢救,输了几袋血,邱意浓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转入普通病房。
凌晨时分,值班的护士按照规定,拿着本子进去替那女病人做检查记录。
病床边的少年似乎头痛难耐,一直按着太阳穴,见她进来,忙错开给她让路。
护士一边记录,一边偷瞄了那人几眼。
他看起来十八岁左右,个头很高,穿着黑色皮衣外套,五官精致让人眼前一亮,只是他的眼神仿佛深水海洋,带着一种忧郁。
护士做完记录,出了单间,病房里一片寂静,只有各项体征检测设备发出的细密声音。
昏暗的灯光正好照在邱意浓熟睡的脸,两条泪痕依然挂在她清秀而削瘦的面容上,让他一阵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