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船长老楼阳生察言观色,见郑继业举棋不定,知道他心里颇多顾忌,一转头瞥见坐在下首的洛伽,便笑吟吟说道:“宫主,我向你举荐二人,请你定夺。”郑继业道:“楼长老但讲无妨。”楼阳生道:“其中一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洛少侠武功高强心思缜密,我们今日都是见识过的,若能应允下来我们的计划便多出几分希望,而另一人既然是替代上官雪的女子,我便推荐欧阳长老的得意弟子何汐。众所周知何汐是我南宫第三代弟子中出类拔萃的佼佼者,聪慧机变无双。他二人若是联手,当可保无虞。而且还有一点,何姑娘方才已经秉承宫主之意出了南宫殿,若是能够神不知过不觉的回来,更可悄无声息掩人耳目。”
众人对于何汐这一人选都无异议,但是楼阳生竟然提名洛伽,不免引起诸长老嘀咕:“南宫殿竟然要依靠一个外人捉拿凶手,岂不显的自己无人可用?”洛伽深知此节,连忙说道:“晚辈才疏学浅,武功低微,怕是会误了大事,还请宫主及长老们另选高明。晚辈愿意留在这里任凭差遣,略尽绵薄之力。”他知道自己今日已全盘知晓了南宫殿的缉凶计划,在计划实施前无论如何使走不了了,否则一旦走漏风声,这个罪名多半会安到自己头上。
郑继业这里却别有一番心思,眼前这个少年展现出的能力和潜力,将来若不能为南宫殿所用,倘作出乱来,必将是南宫殿一大祸患,不如趁眼前这个机会将其收伏,或者假敌方之手将其出去,也不失为一石二鸟之计。当下便十分诚恳地说道:“洛少侠不必过谦,也不要推辞。你虽然并非我南宫殿在籍弟子,却也在南宫生活,为南宫扫奸除恶自当有你的一份子。你不必心怀顾虑,这次有本宫全力支持,你们尽管放手去干。”南宫宫主一言九鼎,他既然已经表态,其他人便不能再表示反对。洛伽眼见躲不开,只得道:“宫主如此信任,洛伽若再推托,倒显的拿高调了。”郑继业微笑道:“这就是了。”
这时艾文清若有所思地说道:“我突然想起一事,近日在这堂上,宋宝一眼就认出了赵衍,大喊“赵公子救我”,可见他们关系匪浅,这一节我们须得注意,万不可因此走漏了消息。”曲钟慈闻言说道:“无形浪子,狐朋狗友罢了,据我所知赵衍和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子靖子俊整日价往虹声园跑,他们与虹声园的戏子认识并不奇怪。”艾文清道:“如此倒也说得通,但还是小心为上。”
郑继业对赵衍、靖子俊等人一直以来的花天酒地欺行霸市早就有所耳闻,只不过现在不宜表现出来,只是说道:“艾长老的担忧不无道理,今日之计,除我等亲历者知晓外,其余人一律不得告知,便是协助诸位长老执行任务的弟子,也仅是告诉他们依令行事即可。”言毕又向金茹玉说道:“金长老素来熟识南宫各处商家店铺,一会儿就由你出马找一家稳妥的寿材店购买棺木,切记不能提前走漏风声,然后你再到来仪楼找到汐儿通知她我们的计划。今日傍晚时分运送牲口粮草的车队会进城,到时候请戴长老与艾长老提前到城外接管车队,进城后接应金长老他们混到车队中进入南宫殿,如此便不会有人起疑。”
胡实民的计策被采纳,心下颇为得意,这时便又说道:“出城的人马最好都易容化妆,这样更加隐秘。”郑继业道:“这个自然,可惜筠宁城主不在,只好有劳各位自己动手了。”说到这里他突然似笑非笑的看着洛伽道:“听说前些日子洛少侠为大泽城除了大力立了大功,大泽城作为南宫殿的邦盟,你便也是为南宫殿立下功劳,按理该论功行赏,就等着此事情结束了,一并补上吧。”洛伽不知道郑继业是在试探自己还是已经确切知道了大泽城王安叛变一事,只得含含混混的说道:“晚辈何德何能,宫主谬赞了。”郑继业一笑,不置可否,说道:“如果大家都没有异议,便请回去准备,晚上在通天楼汇合,洛少侠且先随我到通天楼去。”
郑继业待众长老离去后才心事重重站起身来,洛伽与他一路无话到了通天楼,这通天楼便是历任南宫宫主坐镇之所,占地十亩,高数十丈,鹰环雾绕,气象雄浑,与烟雨楼各擅胜场。此时郑维南已亲自将上官雪和宋宝安置在通天楼内两间相邻的密室中,并与许乃正、戴乘风一起寸步不离的看守。郑继业到达后,对这番安排颇为满意,他先是进入密室查看了上官雪和宋宝的情况,又出来吩咐道:“从现在起你们须守在此处,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离开,更不准任何人靠近这密室,其他的都不要多问。”郑维南虽说是他亲生儿子,但他公私分明,对郑维南尚不言明所为何事,许、戴二人自是不敢有何异议。郑继业打开上官雪房间旁边的第三间密室,向洛伽道:“洛少侠,就委屈你暂且栖身此处,金长老那边安排妥当了就来通知你出去。”洛伽依言进去休息不提。
且说八大长老自南宫殿律法堂退出后,各自回去安排随从弟子并易容装扮。不多时,金茹玉便易容为一名臃肿富态的商贾,带着两名装扮成小厮的弟子,名唤焦奎、傅飞的,驾着两驾马车出了南宫殿,直奔河坊街上最大的一家寿材店。买好棺木后,三人一起出手,将寿材店老板及两名伙计点中昏睡穴,确保他们一日一夜不能醒来,又关好店门,在门口张贴了一张歇业的告示,才马不停蹄的赶到来仪楼。
何汐这时正在来仪楼后院中跟何立本说着体己话,金茹玉也不要通报,径直将马车停在侧门,悄悄而入。见到何立本父女二人,抢先上前一步说道:“我是金茹玉,何掌柜一向安好。”何立本与南宫殿八大长老都颇为熟悉,这时金茹玉虽改变了相貌,但听声音确认是金茹玉无疑,便说道:“不知金长老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问有何吩咐?”他知金茹玉如此打扮定有原因,但作为外人不好直接过问,只是询问是否有可以效劳之处。金茹玉道:“我奉宫主之命来接汐姑娘回去,非是我见外,因事关机密,暂时不能告诉何掌柜所为何事,等来日罚酒三杯相告。此事关系到众人安危,还请何掌柜保密,不要走漏风声,对外只声称汐姑娘仍在贵处。”何立本道:“这个自然,请宫主和金长老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转而向何汐说道:“汐儿,既然金长老来找你回去,你就跟他走吧,切记照顾好自己。”他已隐隐猜出南宫殿要有大事发生,虽然担心女儿安危,但何汐毕竟已经寄籍南宫殿名下,对于南宫殿的召唤,自己也无法阻拦。
金茹玉同何汐上了马车,先是派焦奎、傅飞到城外留意运送粮草的车队动向,又亲自驾车带着何汐在街上到处晃荡,在确认没有被人盯梢跟踪后,金茹玉才找了一处僻静之所停下来,将计划和盘告知了何汐。何汐自知事关重大,因向金茹玉道:“承蒙宫主和各位长老看得起,汐儿虽不才,也必尽心竭力。”金茹玉喜道:“这就是了,不枉众位长辈素日疼爱了你。现下我这车里易容器材一应俱全,你就在这儿就地施为,回去时不要让人认出来。”何汐自从在大泽城向颜筠宁请教易容术后,技艺突飞猛进,不一会儿就把自己易容成一名面黄肌瘦形容枯槁的小妇人。金茹玉啧啧称赞道:“太逼真了,若非亲眼所见,我是断不敢相认的。”何汐莞尔一笑,二人便在马车里休息。
终于挨到日暮时分,南宫殿运送粮草的车队缓缓驶来,车队领队早就换成了易容后的戴正武和艾文清二人,焦奎、傅飞已驾着载有棺木的马车混入其中,金茹玉见状,打个手势跟了上去。众人心领神会,戴正武便吆喝起来,指挥上百辆车队浩浩荡荡进入南宫殿。胡实民等人已守候多时,众人先是将棺木混置在粮草堆中,又分头出发到通天楼集中,花了一刻钟方才聚齐。郑继业环视众人后笑道:“想不到各位长老易容术都如此高明,汐儿尤其精进了。”只见艾文清扮作了一名文弱黄脸书生,戴正武扮作一名黑脸虬髯大汉,欧阳回春扮作一名落魄的江湖郎中,金茹玉扮作一名臃肿富态的商贾,胡实民扮作一名弯腰驼背的农夫,楼阳生则扮作一名怒目圆睁的江湖客。最妙的当属何汐,原本一个如花似玉俏生生的姑娘家,竟扮作了一名面黄肌瘦形容枯槁的小妇人。众人相视而笑,于紧张的气氛中难得体会到了一番轻松之情。郑继业又带领众人详细把计划推敲了一遍,仔细设想了各处细节,自认万无一失后才说道:“三队人马明日寅时出城埋伏,我这便卯时派人到虹声园放出风去,指定虹声园班主前来接棺。南宫安危或在此一举,明日有劳各位了,我这里先行谢过。”众人一番谦让待要离开,何汐突然问道:“怎么未见洛公子在这里,他明日不是要同我们一起行动吗?”郑继业呵呵一笑道:“他已歇着了,此间计划他已经尽数知晓,我便没有喊他过来。你且放宽心,明日你们便可并肩战斗了。”何汐脸上一红,不再说话,随着众人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