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人举着刀子还要继续追,眼看着两人就要跑上大路,一个瘦长的中年身影出现在路灯下,说了一句:“不用追了。”
于是这场巷战才算落幕。
前后不超过五分钟,却像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似的。看着身后的暗巷,魏青心有余悸,不停地张口喘气,不知道是跑得急还是吓着了。
“那些是什么人?”魏青平定了一会儿,问一旁同样喘着粗气的男人。
曾鹏沉吟了一下,叹气:“行帮的人。”
“什么?”魏青当街叫起来,“行帮不是……”话到嘴边,被曾鹏恶狠狠的眼光一瞪,她赶忙住了口。
“我才回来不到一个星期,行帮的情况我不比你了解的多多少。”他说得有些无奈,“你以为我想过这样的日子啊?”
“他们想杀你,自己做老大,这我理解,可他们为什么要砍我?”魏青一脸的愤愤不平。
曾鹏有些好笑地看她:“小姐,现在整个昭陵市黑白两道的人都知道,你买了行帮的龙渊刀,你说他们为什么砍你!”
魏青愣住,江湖……这就是江湖!
要命!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好了,我送你回家。”他轻轻说,“这两天没事少出门,让你妈在家多看电视,太极拳这种东西在家里阳台上打打也可以。”
“你……”魏青气得脸色发青,她发现自己的生活居然一点隐私都没有。
“别这么看着我,我能知道这些,说明其他人也能知道,只不过我会好心提醒你,而他们不会。”曾鹏说着,示意她快走。
两人慢慢朝魏家走,小城不似大都市,不到十点,街头已经没有多少人迹,出租车一辆辆地停在路边,司机都开始打盹。
魏青看看曾鹏,灯光下的他,侧脸看起来像刀刻的雕塑一般棱角分明,小时候觉得这样长相的男生很酷却缺少温度。但眼前这个人,却好像外表跟性格,永远是截然相反。
脸热,想必红了!魏青不安地朝身边的男人看去,希望他别发现自己的异样,却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眼。
“你脸红什么?”他莫明其妙地问。
她一愣,嘿嘿干笑:“精神焕发呗。”
曾鹏斜眼看她,忽然伸手揉她的头,含笑着说:“好,那你倒是给我个答复啊!”他含笑说。
“什么答复?”魏青眨眨眼,貌似不明所以。
“从我们同桌那天到现在,这么多年,我跟你表白的次数快赶上天上的星星了!你真的是个呆南瓜啊?”曾鹏一脸“我受了伤”的表情。
魏青又眨眨眼:“刚刚演完古惑仔,现在开始上演琼瑶片?”
“魏青!”曾鹏大叫一声,瞪着她。半晌,很失落地叹气,“败给你了,你果然生错性别了!”
魏青笑笑,跟上去,重重地拍拍他的肩:“跟你在一起谈恋爱的感觉像乱伦,我们是哥们儿啊!”说完哈哈大笑,无视男人抽搐的脸,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别了曾鹏,魏青上楼回到家,快十一点了,母亲早已睡下,桌上放着一碗银耳莲子羹,应该是母亲留给自己的夜宵。魏青笑了笑,端着碗进房间,门刚开,只觉屋内有人,心里一惊,不及开灯,手中的碗一倾。整碗羹汤泼出去,便听到一人低声惊呼,声音很是耳熟。
一转念想起是谁来,魏青叫了声:“哎呀!”伸手开灯,便见岳刚满头黏湿的汤汁,头上还趴着块银耳,一脸狼狈地看着她。
“我……我是来还刀的!”他一脸羞愤,脸色血红,张口说话,又结巴了。
夏夜,窗门大开,凉风习习。
魏青递上一块湿毛巾,看着眼前的男人手忙脚乱地接了过去,擦拭着一头一脸的浓羹,脸还红着,不敢看魏青的脸。
“你该庆幸这碗羹不是刚出锅的。”魏青一边用拖把擦着泼在地上的残羹,一边嘲弄地说道。
打扫完,魏青皱眉:“你又来做什么?”
岳刚脸红,往桌上一指:“还给你。”黝黑的刀放在桌上,他一脸愧色,“我妈说岳家人不能做这种事……”
魏青瞪着他,半晌“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妈有没有在你背上刺‘精忠报国’?”她纯粹是说笑,但见岳刚眼神一冷,不由得惊觉自己说得过了,干笑两声,住了口。
岳刚抿了抿嘴唇,只淡淡地说:“喏!刀还你,把四百块钱还我。”
魏青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又看看桌上的刀。如果说曾鹏没有跟她说过那些话,或者没有发生刚才的巷战械斗,她会毫不犹豫地拿回这把龙渊刀,但是现在……
“呃……其实这刀,它既然本来就是你家的,还是你拿着吧!”她说。
岳刚愣了一下,有些惊喜:“你不要了?”
魏青撇撇嘴,这种烫手山芋她当然不要:“嗯,我不要了。”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哪里呢?又一时想不起来。
岳刚这回是连眉梢都笑得挑起来了:“那太好了!”说完,他从桌上抓起刀来,翻身又往窗外跳。
“哎——”魏青憋着一额头青筋,这人是真呆,“我给你开门。”
“哦……”岳刚呆呆地回头朝她一笑,很不好意思地脸又红了。
想了想,魏青回头抽了张便笺纸写了自己的手机号递过去:“以后要找我,先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别老这样进来。这次是冰糖银耳莲子羹,难保下次是什么了。”
岳刚讪讪地点头,连声说:“是是!”他走到门口,抱着刀又回头加了一句,“魏小姐,你是好人!”说完,转身下楼。
魏青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嗯,那是因为你太笨……”
魏青洗漱完躺在床上,闭了一会儿眼,突然想起刚才自己是哪里觉得不对了。
曾鹏说龙渊刀是行帮的镇帮之宝,刀里放着行帮百余年留下的家底;岳刚说那刀是他父亲从别人手里得来的,刀里的东西已经被人取走了!
也就是说,行帮的家底早在十多年前就被人取走。这事曾鹏可能还不知道,不,是江湖上所有的人都不知道!除了岳铁匠和那个取走东西的人,谁也不知道这刀已经是个空壳!
曾鹏是冲着刀里的家底来的,今天砍他们俩的人想必也是冲着这个来的。岳刚知道这把刀留在他手上会带来多大的麻烦吗?想到这里,魏青心里忽然有些内疚。
她知道,刚才她故意让岳刚带着刀从正门离开,为的就是让那些跟着自己到楼下的眼线们看着他将刀从自己家中带走。刀不在自己手中,自然就不会再被人追杀……然而,这样一来,岳刚呢?
魏青良心不安了一夜,决定还是去找岳刚,把这件事说明白,然后把刀要回来。可当她这么决定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岳刚住在哪里。
虽然曾鹏似乎也认识岳刚,但这事终究还是先不要让他知道比较好,余下的就只有颜家兄弟俩了。
之前正好是周日,此刻周一,又不是什么假日,所以除了她这个给自己放假的大闲人之外,多数人都上班了,于是魏青只好硬着头皮到刑警大队去找颜家兄弟。
一进门,看着一屋子浅蓝衬衫的警察,魏青觉得浑身一阵恶寒,不由苦笑,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这么近距离地跟警察打交道。
“请问……”她小心翼翼地开口。
“找谁?”一屋子蓝衬衫全抬起头来……五六个二十五到四十不等的男人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魏青抽了一下脸皮,扭头就走:“对不起,走错门儿了……”
“魏小姐。”里面冒出一个熟悉的声音,这让魏青更想快点离开……是颜二!她在心里给颜宁辉起了个超土的外号,以此鄙视他昨天暗地嘲笑自己的行径。
“魏小姐有事?”颜宁辉从办公室里出来,走近魏青,一边问,一边回头朝大间里扫了一眼,于是男人们心领神会地低头办事去了。
颜宁辉领着魏青到屋外,神情依然淡淡的,不接近也不疏离,这让魏青觉得受到漠视,很不痛快:我长得又不寒碜,你凭什么就不能正眼看看我?
她叹了口气:“我有事找岳刚,昨天忘了留他的联系方式,所以来问一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