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乡亲都说,离财神爷最近的是赖小五,他肯定拿得最多。这不,一听说神憎鬼厌的癞骨子摇身一变成为小富爷,包括泥人唐在内的小贩们,立刻拿出伺候大爷的劲头,亲切热情地招呼起他来。在各种“小赖哥”、“小五爷”的呼唤声中,赖小五的脊梁骨挺得更直了,昂首阔步,走得甭提多有范儿了。
神气又得瑟的癞骨子并不知道,在他身后丈远的地方,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那双满是阴霾的眼,早已锁定了他。
天上掉元宝,这样的好事,那还不得加菜庆祝?赖小五正打算去城里有名的“老顺兴”切上半斤牛肉,再打上一壶黄酒,犒劳犒劳自家老爹。
他刚走到饭馆门前,就瞧见先前下山就没了踪影的小乞丐,此时正蹲在铺子旁,一脸傻兮兮的笑容,嘴角还挂着哈喇子。
“我擦嘞,你个小叫花子,跑得比兔子还快!”癞骨子不由惊叹道。
财神庙里,在那“死财神”大散金银的时候,若不是赖小五抓着小叫花子逃出人群,这家伙早就被人踩死了。这货还真是个痴呆,撒了满地的珍宝,他连个屁都没拿,就只知道傻笑。
癞骨子看他可怜,本想给他两个铜板买馒头,谁知道刚出了财神庙大门,这小叫花子就一溜烟地钻进了雪地林子里,眨眼便瞧不见了。
眼下,在这寒冷的正月里,那小叫花子只穿了身破破烂烂的单衣,本就矮小的身子蜷缩在墙边,冻得瑟瑟发抖,可他那满是泥尘的脏脸上,却还挂着没心没肺的傻笑。
赖小五斜眼睨他,撇了撇嘴角,骂了一句“傻蛋”。下一刻,他便快步冲进饭铺里,巴掌向下,“啪”的一声将一张银票拍在了案台上,冲老板吆喝道:“掌柜的,来半斤牛肉、一壶黄酒,再来几个大肉包!”
掌柜眼皮一翻,将银票收进抽屉里,唤了店小二上菜。癞骨子接过热腾腾的肉包子,疾步走到那小叫花子面前,唤了一声:“喂,傻子,看!”
他捏起一个白嫩嫩、油光光还冒着热气的大肉包,故意在小乞丐眼前晃了两下。眼见那小叫花子盯着肉包,似乎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赖小五得意地挑了挑眉,然后“啊呜”一口,将包子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那原本傻乐的小叫花子,一看他这动作,一张脏兮兮的小脸登时垮了下来。见他这乐不出来的模样,癞骨子歪斜了嘴角,得意一笑,将剩下的包子都塞进了小乞丐的手里:“喂,傻蛋,逗你玩儿呢!”
小乞丐也不知听不听得懂他的话,只知道抓起包子拼命地啃起来,啃得满嘴油光,那狼吞虎咽的劲儿,好像上辈子就没吃过饭似的。
癞骨子就蹲在他面前,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吃,原本那副捡到金子的得瑟样儿,却渐渐僵硬在面上:这啃得正欢的小叫花子,让赖小五想起了一个人——他自己。
赖小五虽然叫“小五”,但他其实是赖家的独生子。
镇子里有个习惯,为求多子多福,往往让大儿子往高里数。当年赖家爹娘倒是算得美滋滋,再怎么着也得生个五胎,可谁料到,赖娘在生小五的时候,便难产断了气。
镇上人都说赖小五是个天生带晦气的扫把星,还没落地便克死了他娘,好在赖老爹没这么想,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小五拉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