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球员结束了热身，返回更衣室的时候，看台上也几乎坐满了人，球场外面所聚集的球迷越来越少，那些有票的人已经入场，没票的人也都在各自常去的酒馆里一边和朋友们喝酒，一边等待比赛直播的开始。 只有极少数人还在球场外恋恋不舍，痴心等候，希望可以等到一两张退票。 只是这样的幸运儿是极少数的。 鲁尔区德比，一个赛季只有两次，这么重要的比赛，又有多少人会不去看，而买了票之后又退掉呢？ ※※※ 杨牧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在他的右边是青年队的好友德拉克斯勒，在他的左边是一线队的郝俊敏，他的同胞，他的前辈。 上赛季冬歇期转会来到沙尔克04的中国国家队现役国脚。 上赛季曾经有过连续四场首发的表现，新赛季第一场比赛也获得了首发出场的机会，第二场就变成替补了，第三场连大名单都没进，这第四场鲁尔区德比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了，只能和杨牧歌一起作壁上观。 作为球队里唯二的中国人，他自然认识杨牧歌，并且因为周易的原因，两个人也算是走得近了。 周易在国家队的时候和郝俊敏是队友，听说郝俊敏要去沙尔克04时，就专门对他提到了杨牧歌。 这场鲁尔区德比，让中国媒体很失望的是，郝俊敏没有能够进入比赛的大名单，否则他们就可以炒炒什么“中国德比”这种噱头了。 上赛季周易率领多特蒙德做客傲赴沙尔克球场的那场德比，郝俊敏也是没有进入大名单。 中国媒体希望看到的鲁尔区的中国德比，看样子还得继续等下去。 三个人坐在看台上，也在讨论着接下来的比赛。 德拉克斯勒还是对自己的球队的充满了信心，尽管球队本赛季开局不利，还没有赢过球，可是他认为德比是不一样的，沙尔克04将在这场比赛迎来赛季首胜，并且随后一路高歌猛进，回到属于他们的位置中去。 相比起来，杨牧歌就没有那么乐观了。新赛季以来，沙尔克04踢了三轮联赛，一场欧冠小组赛，四场比赛全输，积分零，排名联赛第十七——倒数第二，仅以净胜球的优势压在了斯图加特的上面。 主教练马加特的日子不好过…… 郝俊敏德语基本上不会，没办法深度参与到这场谈论中去，他只能够依靠杨牧歌的翻译来听懂德拉克斯拉说的话。他也用汉语和杨牧歌表达一下自己的意见——他也认为球队近况不佳，但他又觉得德比是意义不同的比赛，每个赛季的两场德比都要单独拿出来说，之前的表现完全不能作为参考。也许这场德比真的会成为球队扭转联赛排名的转折点呢？ 杨牧歌对他们两个人的看法都不赞同，他扭头用德语对乐观的德拉克斯勒说：“但是多特蒙德有周易呢，这个赛季他的状态真的不错。” 德拉克斯勒听完杨牧歌的话，先是一愣，随后陷入了沉默。 周易，这真是一个他最不想在这个时候听到的名字…… 上赛季在这座球场的那场德比，还历历在目。沙尔克04最后就是输给了周易。 在德拉克斯勒陷入沉默的时候，杨牧歌又转回头去用汉语对郝俊敏说：“郝哥，别忘了多特蒙德的核心是周易呢……” 郝俊敏一听这话，也沉默了。 在来到沙尔克04之前，郝俊敏对自己是很有信心的，因为他刚刚在对德国国家队的友谊赛中打进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小角度进球。也正是因为那个进球，他才被沙尔克04看重的。在国内，经纪人也告诉他，他是完全有能力在德国立足的。 后来她还没处过，就冒出来了一个已经在德国踢球的周易，并且表现出色。 他心想，周易这样一个以前是业余的球员，都能在多特蒙德打上主力，那么自己去了沙尔克04，怎么说也是主力没跑了。 可是结果当他真正来到沙尔克04，马加特的第一堂训练课就给他一个下马威——训练强度大的让他想吐，不是被恶心的想吐，而是被累的想吐…… 人在极度疲劳的状态下反而会产生一些应激反应，导致呕吐。 要不是郝俊敏忍住了的话，他可能就直接吐在训练场上了。那样的话，简直是丢了个大人…… 随后他听说隔壁多特蒙德的主教练克洛普的训练强度比起马加特来说，毫不逊色。 而这样的训练，那个看似瘦弱的男孩却坚持了下来？ 只是想到这里，郝俊敏就觉得很不可思议。在他心中，对周易的评价也在发生改变。 接下来，随着他在德国待的越久，他就越发现了自己当初的幼稚。 在沙尔克04打主力不成问题？ 还好他当初没把这个小心思对别人说过，否则现在就成了笑柄。 中国足球和德国足球简直就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平行世界，根本没有一丝相交的可能。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适合踢球。为什么不管他多么努力训练，一上场还是无法拿出像样的表现来？ 这个时候，他再看周易，眼神就变得复杂起来。 当初和周易在国家队刚刚认识的时候，大家也都在观察周易，他也不例外。无论是比赛还是训练，周易确实表现出了他能够入选国家队的实力。可是在郝俊敏看来，周易的有国家队的实力，却并没有像媒体们吹的那么厉害，最起码他在国家队训练和比赛的时候，绝对没有出现什么“鹤立鸡群”这样的表现——当时在国内，确实有一些极少数媒体用了这样一个让国脚们不是很舒服的形容词。 哦，鹤立鸡群，周易当然是仙鹤咯，我们就是一群鸡？ 这也太损了吧？ 反正大家觉得周易在国家队的表现远没有达到大大超出大家认知和的程度。郝俊敏也是因此推测出了自己加盟沙尔克04的前景——既然周易这样的能力能够在多特蒙德打上主力，那为什么经验比他更丰富，脚下技术比他更出色的自己不能在沙尔克04的主力阵容中谋得一席之地？ 可是当他来了德国之后，可以在最近的距离感受欧洲高水平的足球，再看周易在多特蒙德的表现，他才发现情况不对。 尤其是上赛季沙尔克04主场迎战多特蒙德的那场鲁尔区德比。当时郝俊敏也在看台上看球，不过没和杨牧歌坐在一起，他亲眼看到了周易的表现。然后惊讶地发现身穿多特蒙德球衣的周易和身穿中国队球衣的周易是完全不同的，无论是球场上的表现还是气质，都不一样。 有些细节的东西，郝俊敏也是踢球的，自然可以看得出来。 比如传球和跑动的速度，都要比在国家队的时候更快。 最开始，郝俊敏还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觉。 可是看完整场比赛之后，他发现那不是错觉，而是事实。 可为什么周易会有这样的变化，在俱乐部和国家队判若两人？ 郝俊敏的第一反应就是周易在国家队出工不出力，留着力量打俱乐部的比赛。这就有些不爱国了，政治上有些不正确…… 可如果真是出工不出力的话，那为什么他在国家队的表现也很不错呢？ 郝俊敏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后来和杨牧歌逐渐熟悉起来，他旁敲侧击地向杨牧歌打听周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偶然间听到杨牧歌说周易是一个很乐于助人的人，而且他非常善于替他人考虑，会想得很周全。 知道这个时候，郝俊敏才突然茅塞顿开，明白周易为什么在国家队和俱乐部的表现有一些差别了。 就像是两辆汽车，发动机是同一款，四升排量，涡轮增压，功率也是一样的，比如都是四百二十二匹马力，最大功率三百一十千瓦，最大功率转速五千五百转，最大扭矩六百牛米……从数据表现来看，是一款非常好的八缸发动机。 可是第一辆汽车和这款发动机匹配的却是一款最高四挡的变速箱，第二辆匹配的是九档变速箱。 那么那辆车在实际行驶中表现得更好？ 郝俊敏是开车的人，他当然知道，毫无疑问是拥有九档变速箱的那辆。 因为第一辆汽车，最高四档，当时速超过一百公里的时候，发动机转速会非常高，无论是对发动机还是变速箱都是一种损伤，开起来也一点都不舒服，换挡时的顿挫感很明显。 而第二辆车呢？九档变速箱可以让这辆车在加速的时候非常顺滑，动力响应积极，升档将挡的时候不会有什么顿挫感，就算在超过一百公里时速的时候再加速超车，也很轻而易举，变速箱和发动机配合的默契无间，几乎让你感觉不到换挡的存在。 显然第一辆车的变速箱并不能充分发挥这款优秀发动机的全部能力。第二款才可以。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一定要让第一辆车在四档变速箱的情况下用这台发动机，那就只能给发动机降低功率，让它变得能够适应变速箱。对于这台发动机来说，这其实是一种能力上的浪费，但好歹可以匹配变速箱了，让这车开起来没那么难受。 周易至于中国队和多特蒙德，就是一台优秀的发动机和两种变速箱的关系。国家队是四档变速箱，而多特蒙德则是九档变速箱。如果周易不降低自己的“输出功率”，那么他和四档的中国队之间配合起来就会很难受，他要变得适应国家队，自然就会让自己这台发动机看起来没有数据上表现的那么牛逼了…… 当他回到多特蒙德的时候，有一台完全能够匹配他能力的变速箱，他就可以毫无顾忌的火力全开，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就让人觉得他很牛逼，配得上那些耀眼的数据了。 所以不是周易能力平平，而是国家队太差了，他不需要也不能表现的太耀眼，毕竟他是中场组织者，他如果超凡脱俗，导致其他队友都跟不上他的节奏，那还怎么组织进攻呢？ ※※※ 在郝俊敏沉默的时候，现场气氛突然火热起来，因为现场的广播里正在播报这场比赛沙尔克04的首发阵容。 每一个名字被报出来，都会引起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 这欢呼声也打断了郝俊敏的思绪，把他从惆怅中拽了出来。 旁边德拉克斯勒和其他球迷一起，在大声地为每一个球员欢呼。 而等到报完了沙尔克04球员之后，现场广播只用有气无力的“让我们也欢迎一下我们的对手多特蒙德”一句话来介绍了多特蒙德的球员。 而此时此刻，傲赴沙尔克球场里响起的就都是嘘声了。 嘘声之后，双方球员出场，郝俊敏和杨牧歌在多特蒙德的球员当中看到了周易。顶着嘈杂的欢呼声和嘘声，他表情平静。 “双方球员出场了！欢迎大家收看鲁尔区德比！”